“您还真是心细如发,江家一窝崽子,也就数这个最小的有出息...年纪尚轻,前途光明呐。”
骆美宁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又听百事知道,“此子与奉寿王私交甚好,若非这层关系,江奎想拍马屁都难。”
太子被废,靠山既倒,眼看自己上战场、拼性命挣下的家业盛不过十年,江奎只能费尽心机去讨好奉寿王。
照理而言是自个儿外孙,可尹玑连父子之情尚且不顾,他也不敢剑走偏锋,不过是偶尔送几个美人、或是淘些稀罕物什,甚至期盼尹玑落难,江家方可相助。
“您想听的怪事儿,这就来了。”
除去那些奴籍美人外,江家还挑了个远房表亲女儿给尹玑做妾。
“就是二月前,奉寿王府宅后门送出来具棺材,恁大的檀木棺,得上十人用滚木推至郊外——而后王府给江家去话,说是此女忽而暴毙。”
因此妾妃本家远在蓬辽,父母相去甚远,无人质疑其中是否有猫腻。
“又是暴毙。”百事知又压低了嗓门,“您说怪不怪?”
“可怕的还在后头...年成不好,虽两京不再如年前那般严查路引凭证,可流民想进城内却难。”
先帝征战天下时,曾靠掘墓囤积大笔军资,立国后才立律禁止,可也监察不严,土夫子私下仍行事猖獗。
近年天灾人祸频发,穷得狠了,干此行当的愈发多。
“奉寿王妾妃之坟方建起未多久就被人掘了。”他语气阴森,“说来难令人信服,那口棺中,除去妾妃本人的遗骸之外,竟还有婴孩残躯、白骨之尸数具。”
骆美宁不禁忆及那夜奉寿王古怪的殷切,她打了个颤,“你见过?”
“小的胆儿可不大,不过,就怕您不信,特意花钱弄了个凭证。”百事知从袖摆内摸出个碧玉扳指,“诺,棺中陪葬。”
她睨了眼,但见幽幽碧绿上萦绕着层死气,忙摆手道,“哪儿来的快还哪儿去吧,别惹来东西报复。”
“害。”他直摆头,“真要报复也轮不到我呀,那帮城外的土夫子门挨个杀都指不定杀得尽。”
尹淼难得插嘴,他轻嗤一声,“买卖同罪,这点儿蝇头小利舍不下,本王又怎敢用你?”
百事知本就惧他,被如此指责,人也蔫儿两分,扳指摸上去也凉到他心坎儿里。
“罢了,都说女鬼可怖,那帮土夫子摸惯了亡人,说这妾妃是难产而亡,怨气亦非常人能及,您说的对,改明儿寻个时机,我将这扳指埋了。”
“难产?”
“小的也没见她甚模样,他们说难产——其余婴孩甚至不足满月大小,”说着,百事知也抖了抖,“别说,怪渗人。”
骆美宁饮了口茶,“江家人也不说讨个公道?”
“公道?”他撇撇嘴,“江奎年事已高,自顾不暇咯!若不是年后又娶了房小妾冲喜,怕是得归天去见先帝。”
“冲喜?”骆美宁听不得这二字,将茶盏往木几上磕出道声响,“他与吴府的粥济娘娘比,谁大?”
“江奎大。”
她阴阳怪气地哼了声,“糟蹋谷米。”
百事知本觉得是件趣事儿,奈何骆美宁满面嫉恶如仇之状,他只得讪笑,“江奎现下还笃信那位已过世多年的矇半仙,家中供有牌位。”
矇半仙同江奎摸相时曾言他晚年当有一劫,若快抗不过去,娶个活人气旺的幼妻冲冲喜,指不定能活过百岁。
“他信那早夭的江湖道士信的足,分明怕极了自己已亡故的女儿,又渴求长生,硬是为了句不拜其他道人之诺,之寻些和尚在家念经,延年益寿的丹药也不吃。”
炉里炼丹,无非那几样,吃多了与服砒霜何异?
“算他捡条命。”骆美宁唇角微牵起,冷哼了声,“想必江家几个儿子都忙着袭爵之事,个个觉得死的不过是个旁支之女,又得顾及奉寿王的面子,无论如何也不得深究。”
百事知捋了捋八字胡,拍马道:“慧眼如炬。”
“可还有其他家什么事儿?”
“不听江家了?”他抚着下颌沉吟半晌,“还真有。”
说着,又数出三四件两京之事来:
吴淞王自起兵勤王令后,久久未归封地,河间叛乱止,神康帝将其所领之兵分散至两京八方各城,屯田事耕种;又令吴淞王留都京王府,改掌京中侍卫仪仗。
看似重用,留任天子脚下、实则褫夺军权、禁了自由。
“他近日总与两京各官宦人家吃酒聚会,还拜访过几次国师府,时常大醉。”百事知顿了顿,悄然瞥了眼尹淼。
尹淼接话道:“醉后当街唾骂南昭王、九千岁同九皇子三人,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