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光晕泄了一地。
王絮扶着架子床跪下,黄杨架子嘎吱嘎吱晃动,飞溅的尘土呛了王絮一下。
倏地,一张惨白的脸露出来。
王絮吃劲地将人拉出来,朱颜雾鬓,极尽秾丽,火红嫁衣下露出大片雪白,青紫的血管若隐若现,是为世所不容的病态美人。
“我娘说过,苦日子过够了,会到头的。”
她将人扶上凳子,如打理绸缎一般,一点一点将黑发梳顺,直至乌黑发亮。
新娘像水一样软在王絮怀里,王絮板正他的脸,迫使他正对铜镜。
“阿莺,你美得惊心动魄。”
一点朱砂抹在上扬的眼角,他煞白着脸色,如压倒梨花的海棠,美的惊心动魄。
“咳……”
徐载盈眉骨下一片冰凉,狭长的眼眸里尽是冷漠与狠戾。
王絮拔出他嘴里塞着的粗布,伸手抚开嫁衣上的皱褶和灰尘,上下忙碌着,将他身上的绳索打地更紧实了。
“王絮。”
“我要杀了你。”
泛白的指节紧握,徐载盈恨意深切至极。
服食了软骨散,他的声音沙哑,低沉。王絮思索片刻,又用粗布堵上他的嘴。
徐载盈泛白的指节发红,突然身子一倾,喉中溢出一个破碎的的音节,眼尾愈发猩红。
“滴答,滴答——”
血迹染红整块粗布,顺着低落在地。
王絮叹了口气,“阿莺,我也想给你尊严,可是谁又给过我尊严呢。”
她的阿莺是个练家子,使起蛮力挣脱到地上,亦或者大喊大叫引得爹娘注意就不妙了。
恐生事端,小心为好。
王絮用拇指和食指拈起药材,放入药臼,接着,双手握紧捣药杵。每一次捣下,力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既不让药材飞溅,又能将其充分碾碎。
她拿起小瓷瓶,将药汁倒入,盖紧瓶口,放在镜台边。走到门前拾起一柄油纸伞,手放在门框上正要开门,又转身走到徐载盈身边。
“阿莺,此药是薄荷,金银花,麦冬研磨成的,治你嗓子用的。”
徐载盈脸上笼上一层阴云,鼻尖沁出了细密的汗水,肤色苍白,眼眶通红。
王絮见他似乎有话要说,拔出浸血的粗布,手贴在他脸上,珍视地轻抚,像是安抚一只奄奄一息的鬣狗。
“别走——”
粗布原封不动地被塞进他嘴巴,腥甜的血液回流灌进嘴里。
王絮在水盆里净手,轻瞥他一眼: “阿莺,天涯路远,再不相会。”
在徐载盈眼中,王絮甚少真心实意的笑,像现在这般,上扬的唇角夹着几分轻漫,似乎笃定能够逃脱既定的命运。
过去,她总身着素色裙衫,持着一抹恬淡的笑意,办事麻利,来去似风。就像是话本里女主内的贤妻。
王絮走出门,天边浓墨翻滚,斜风细雨拍打,脸颊凉丝丝的,她撑开伞,戴好斗笠,反手合上门。
哐当,裤脚绊倒什么,王絮垂眸一看,是那碗鸡蛋羹。
她压低斗笠,一脚将碗踢远,蛋羹在空中打个旋儿,落入污泥里,她转身隐入茫茫雨幕,很快便消失在连绵的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