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季几阶的马车行远,沈寒烟让仪仗继续往前走,今日是个大风天,裴斯年居然也不急着上路。
“等我呢?”沈寒烟道。
“殿下是来祝我一路顺风的?”裴斯年笑。
沈寒烟犹豫片刻,最后极其轻微得点了个头,过了很久,她道,“多谢,周宴行的事。”
“还不如祝我一路顺风呢。”裴斯年道。
那人的名字他可不想听。
“我还以为你不会求情。”沈寒烟道,不知道怎么,她此刻面对裴斯年,心境有了些变化,除了偶尔心口作痛,至少能正常面对了。
“公主就这么看我?”裴斯年挑了挑眉,“我的诚意已经送到了,至于殿下是想继续任人算计与否,微臣都管不了许多了。”
说着他幽幽叹了口气,“山高路险,公主也不留留我。”
“留得你在这儿祸害前朝?”沈寒烟哼了一声,不过季家的事,却不得不说他办得利落,办到了皇帝心坎里,指不定没多久,皇上就把他召回来也未可知。
她心底隐隐担心。
裴斯年看着她,听了这话并不笑,“公主就打算和我说这些吗?”
空气安静了片刻。
沈寒烟没好气,“有事?”
“有。”裴斯年似笑非笑,“自然是有的。还请公主到时皇上面前美言两句,别叫他老人家哪天心思一动把我斩了。”
“斩你?你是要去帮他治水,他凭何斩你?”
沈寒烟才不信呢。
裴斯年是官场上待惯了的人了,曲意逢迎左右逢源,最是招人待见,更不用说前不久给她父皇办事,简直就是父皇手里一柄最快的刀,能让父皇看他不顺眼,可能性不大。
“除非——”沈寒烟瞪大了眼睛,“你这是又和皇上说了什么?”
风在此刻拂过,带动新抽枝的柳藤摇曳。
裴斯年慢慢道。
“臣说,臣心悦公主。”
沈寒烟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
她听过
最不好笑的
笑话。
她瞪大了眼睛,顾不得什么公主仪态,“裴斯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
“这种话你怎么敢对我父皇说?你让父皇怎么看我?”
比起相信裴斯年喜欢她,她更倾向于裴斯年在给自己使绊子。沈寒烟负气道,“裴斯年,你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似乎早已预料到沈寒烟的激动,裴斯年眼睛也没眨,漫不经心道,“我若不这么说,那手钏便解释不过去,只怕皇上要以为你我二人结党,谋害皇后。”
说着他抬起眼皮看沈寒烟,“殿下也知道我一向是靠着左右逢源过日子,眼下可好,朝臣也好,皇上也罢我是都得罪了个遍。殿下若是再不体谅下微臣的心意,微臣这趟路,便真是黄泉路了。”
沈寒烟定定看着裴斯年,后者眼眸此刻格外黑沉,仿佛旋涡一般,让人感觉他这玩笑一般的话中,竟也透了几分真。
说到底,裴斯年也是为她开罪了父皇。
“为什么?”她问。
“难得旗鼓相当的对手,自然不能让殿下轻易退场,不然微臣独自一人面对注定的棋局,岂不是太无聊了些。”
裴斯年叹了口气,摇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翻身上马,酒上眉梢,他盯着沈寒烟看了许久,却没说话。
“公主,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来寻我的。”裴斯年的声音伴在扬起的风中,逐渐弥散,“你我是同样的人。”
“.....”
沈寒烟从没想过会有这么心平气和的时候,不得不说,时间是磋磨一切的利器。
马车吱呀,声音悠扬,沈寒烟看着落日的夕阳打在那渐行渐远的人影上,越来越小,天色已经不早。
她转头对身边小福子道,“回宫。”
=
宫内。
气氛不似以往肃穆静悄,反倒是来往宫女匆匆忙忙,面露喜气。
“听说了吗,漠北的先行团已经到了,据说已经面见皇上,圣上特批了他们和礼部一块商量联姻事宜呢。”
正巧路上有两个小宫女嘀嘀咕咕,沈寒烟眉头一皱,夏盈立刻会意,“你们说什么呢?什么先行团?”
那俩小宫女吓了一跳,一抬眼看见是沈寒烟,更是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公...公主。”
“到底怎么了,还不快说?”夏盈厉声道。
沈寒烟摆摆手,语气柔和,“是谁来宫里了?怎么我没听说啊。”
那俩小宫女却吭吭哧哧不肯说,最后其中一个一咬牙,看向沈寒烟,“漠北的前行团到了,由北魏大皇子亲领,眼下已经在颛顼山庄住下了,正和礼部商议和亲事宜!”
沈寒烟脸色一变,夏盈也跟着愣了一下。
先行团今天入宫,之前竟没一点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