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目光突然不再阴沉,醺醺酒意冲散了清明,看着甚至有点恍惚,说话也变得无力起来。
“朕知道了,退下吧。”
“搪塞倒是搪塞住了,不过你不怕父皇觉得你这人意气用事,不好谋划?”回去的马车上,沈寒烟饶有兴致得问起来,至于裴斯年说得话,她定是不信的。
他这个人,咬定青山不放松,认定了就绝不后悔。
裴斯年淡道,“九成把握不会。”
“为何?”
“圣上登基后的第一桩案子,就是衡亲王谋反案,抄家灭族牵连数万人,就连当初一力保圣上登基的大长公主因着替衡亲王说话,也被送去南疆和亲,一年后因病薨逝。圣上不顾朝臣反对同南疆开战,后来的事儿你应该知道。”
裴斯年笑了一下,不过那个笑微微有些冷。
沈寒烟敛眸,她何止听说过这案子,李家早年也参与了这桩案子,她虽不了解,但也不赞同。
就比如当初大长公主只是替衡亲王说了句话,为何就从从龙之功风光无限,落得一个和亲的下场。
“这同我父皇信不信你有何关系?”
“因为感同身受。”裴斯年一哂。
“你是说——”一股寒意突然袭来,沈寒烟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上去捂住裴斯年的嘴,“你莫要瞎说,编排我父皇,几个脑袋也不够你掉!”
突然她察觉不对,“这些都乃皇宫秘辛,就连我也是从母妃那儿听来的,你又从何得知?”
裴斯年反过来攥住沈寒烟的手腕,“有些事儿公主还是不知道为好。”
沈寒烟的手心擦过裴斯年的唇,有些痒,她没再问,两相无事,也挺好。
第二天早朝。
吏部侍郎莘永元上奏折,称部分官员因为地方修堤治水,未能回京,请求圣上推迟京察时间。
皇帝沉着脸,摔了折子。
“吏部不行,那便由京察司来吧。”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京察司,不是还尚未设立吗?
皇上这一举,无疑是在告诉所有人,京察司的设立不容置喙,直接将之摆在了明面。
莘永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微臣这就通知地方隶属官员回京,陛下,吏部往年都是负责京察,比较有经验,还是....”
皇上嗤了一声,“朕怕的就是你这有经验的,不瞒你们说,京察司早就设立好了,未尝不比你们有本事。”
吏部一众冷汗岑岑,先前贪墨案已然失了帝心,此番推诿,更是直接丢了京察的差事。
他们不敢再去问什么京察司何时建立,又由何人领导,更不敢妄加揣测,更何况这话明摆着就是皇帝不信任他们了。
“你说这京察司总指挥使,会是谁?”
战战兢兢散朝,除了吏部大臣灰头土脸,其他人都议论纷纷。
“左不过是从京官里选,地方官本来便是京察的对象,还能从地方官里挑?”
“吏部的人不行,圣上给个警告罢了,估计同先帝在时差不多,走走过场罢了...”
几人围着徐遮身边议论纷纷,徐首辅脸色铁青,不光是因为皇帝设立京察司这事他竟一丝一毫也不知道,更是因为身边的人都是一帮蠢货。
“你们觉得皇上特特设立三省六部外独一份的京察司,只是为了给吏部一个教训?”
“您是说...”
有人讶异,话还没说完,就见刘全德亲自带着几个小太监匆匆就要出宫,手里捧着一封明黄圣旨。
众人纷纷驻足,刘全德同徐遮打了声招呼,被后者拦下,“刘公公,这,不会是京察司指挥使的任命诏书吧...”
刘全德点点头,倒也不瞒着,“正是。”
“已经定下了,是裴大人。”
刘全德说完匆匆走了,在场几人无不脸色大变。
“裴斯年?”
“这岂不是...”
徐遮眯眼看着阴沉的天空,眸色沉冷,定是要变天了。
皇后的季家倒台。
剩下首当其冲的又是谁?
不同于其他大臣的震惊,刘全德带着圣旨登门,裴斯年毫不惊讶。
“兹特委任裴斯年为京察司总指挥使,总揽京察大权,纠察百官,以正朝纲。同时,兼任枢密使参政,入阁议政,以辅朕躬,共谋国是。望卿不负朕望,秉持公正,励精图治,为朝廷分忧,为国家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