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的乖窈窈岁岁康健,长乐无忧”
苏氏轻抚女儿如稠墨的秀发,满眼慈爱道,心中亦是万般感慨
刚成亲时她就盼有个女儿,只可惜头胎生长子,虽然也是同样的可爱讨喜,心中总归会有遗憾,
还好上天垂怜,让她三年后又再度怀上生了女儿,只是因着胎位不正,女儿生下还未出生便在娘胎里受了不少罪,以至于出生后身体格外羸弱,每当女儿有个风寒脑热的,她那心肝总是悬得紧紧的,
还好还好……还好女儿如今也康健的长了一岁又一岁,如今都变成大姑娘了。都成了即将要谈婚论嫁的大姑娘了,过几年便要出阁嫁去别人家……苏氏思及此处欣慰之余还有些不舍
“谢谢娘亲,礼物我很喜欢”
陶丝窈唇角一勾,露出一个娇憨乖巧的笑,而后又看向身旁的陶明章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满含期盼,却见爹爹两手空空,心里不免有些疑惑,想着自己要不要开口,犹疑了半刻,
“小机灵!爹爹何时少过你生辰礼?”
陶明章注意到女儿那含着期待的眼神,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只觉得女儿甚是可爱,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那雪白的额头宠溺道,随即从腰间掏出一个鼓鼓的清月卷云图样的锦袋,示意陶丝窈打开看看。
陶丝窈打开袋口只见袋中塞满了许多碎银和不同面额银票,还有一只憨态可掬的金兔子,而她是属兔的,
“窈儿,爹爹也摸不准你喜欢什么,想着干脆折成钱送给你,尽管去买喜欢的,若是不够,回来再找爹爹要,”
陶明章和蔼的笑道
“爹爹……”
陶丝窈听着这慈爱的话语。眼眶一热又要泛起泪意,
前世爹爹也是这般不善言辞,两人相处时多是沉默,但总会把自己最好的都给她……唯独不看好她与周浔远的事,最后甚至说周浔远让她一等再等。不如退婚算了,那次也是乖顺如她第一次与父亲有了冲突……
“都是大姑娘了,怎么眼皮子还这般浅?”
陶明章见女儿似是一副含泪欲泣的模样便轻声抚慰道,
“爹,您这也太偏心了!送我就是一箱让我看了头疼的书,怎么到了妹妹手里就变成了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任她随意花销了?”
陶斯韫察觉到妹妹情绪不对有意岔开话题,便故作委屈道,
“妹妹同你能比吗?小姑娘要添裙子要戴首饰的,你个臭小子又用不上这些!书你给我好好看,回头是要抽查你的!”
陶明章没好气的瞪了眼儿子,陶丝窈看着哥哥与父亲相互斗嘴极是有趣,,不免被逗笑出声来,心底的那一丝阴郁情绪也被忘了个干净
陶斯韫一听之后要抽查,去脸上的表情立马像吃了黄连一般,但见陶丝窈重展笑容,又觉得这点烦恼能博妹妹一笑也算值得便也释怀了,献宝似的拿出准备给妹妹准备好的礼物,是个颇为方正的檀木盒子。表情颇有些小得意:
“窈窈快看看打开!这礼物我准备了好久,你定会喜欢!”
陶丝窈好奇的将那盒子揭开,随即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那是一本用用宣纸裁成的书籍,虽然纸张微微发黄看上去有些年月但依旧整洁,书面上以香墨绘上三字:海错图,
她曾在一个话本上看到一段诗: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便是这么一段话,让她对素未见识的那片汪洋心驰神往,收集了好多这方面的书籍。唯有这一本海错图,她寻遍靖都大大小小的书坊都寻不到,为此还遗憾了好久,偶然跟陶斯韫提过此事,没想到兄长竟帮她找到了,
“知你寻这本书寻了好些年,我便托家里四方经商的同窗留意了一下,千辛万苦才给你找到这一本孤本,你可得给我好好爱惜,”
陶斯韫伸手揉了揉妹妹蓬软的发顶,见她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只觉得这几个月奔波寻书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别人家的妹妹都喜好一些诗集歌赋和女诫四书,他的妹妹偏就喜欢游记散录与旁人不同……喜欢便喜欢吧,他的妹妹喜欢看什么都可以,
“哥哥……你真好”
陶丝窈眼将书抱在怀里,眼含热泪的看向兄长,心情欢喜的无以复加:前世是她为了一负心之人眼盲心瞎忽略了身边至亲之人,可他们未曾抱怨半句,始终如一的为她付出,今生她也要不负他们的心意活成更好的自己,而不是如前世那般为情丧智,凄惨收场,
“好啦,你今日可是寿星,寿星哭鼻子了可是要添晦气的”
陶斯韫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无奈道,
陶丝窈想想也是,眼帘眨巴眨巴就将眼泪收了回去,兄妹二人便坐回了宴席上,开始享用着起面前的美食,江怀湛也在陶斯韫
陶丝窈今日是寿星,于是她面前便多了一份装在青色玉瓷碗里翻涌着热气的寿面,面上精细的码着火腿还有瑶柱和一个水嫩嫩的水煮蛋,配上点点碧绿的葱花做点缀更让人食欲大增
陶丝窈用筷子夹起一口食之,只觉得前世吃过无数次的寿面,如今再吃竟有了不同的味道,让人觉得甚是舒心,唇角微微上扬,粉腮处隐有梨涡浅浅,
一旁从入座时便默默观察她的江怀湛见陶丝窈从方才的黯然神伤到此刻重展欢颜,心里的担忧也随即消散,
“子羡,今日相帮之情你我兄弟不言谢,日后若有所求,尽管寻我”
陶斯韫端起盛着雪桃春的酒杯,朝他一敬,随后一口饮下,
江怀湛见状也端起酒杯,从容饮下,
“窈窈今日瞧着倒是比往年沉稳了许多,明明不久前还是个跟在我身后惯会撒娇,跌倒了都要哭着喊哥哥抱的小团子……”
陶斯韫喝了酒后有了几分醉意,说完便伸手在江怀湛面前比划出一个大圆:怎么一下子就长成个大姑娘了……”
“子羡,你是没见过她那时的模样,肉嘟嘟,圆乎乎的……也不知她未来夫婿会是怎样的人,别让窈窈受委屈才好”
江怀湛听着他的描述,脑海中浮现一个约六七岁的小姑娘坐在银杏树下的秋千上,他在身后握住秋千两边将她高高荡起,小姑娘裙角飘动,笑声爽朗的样子,眼底闪现出一抹温柔:他其实是见过的……
“这陶姑娘人美是美,但也太伶牙俐齿了些,三言两语的就将周兄堵的哑口无声,唉何需咄咄逼人至此,没得失了女儿家娴静温顺……”
江怀湛正要应好友两句,听见身身侧有旁边的一紫衣男子与友人这番议论,看向那人眸色如化不开的冰霜一般:
“是康定侯家的嫡子……如今在城防司任职难怪是向着自己人,只是一个没落伯府也配对她评头论足!”
江怀湛思及从此头微微偏向那人用仅他们可听见的语调:“兄台如此高风亮节,此后若被人利用背弃,不如也去当那不争不辩的君子,何必多费唇舌?事不关己,自是说的轻巧……”
紫衣男子被他这话气的满面通红,刚想要他理论,友人便拦下了他:
“他可是那江家的嫡子!陛下太子面前都敢直言不讳的厉害人物。你惹他?那不是自找苦吃?”
紫衣男子听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犹疑:
“是啊,江怀湛身后还有整个江家,几代帝师皆出于此,得罪这样的世家,回府他爹怕是要把他打断腿………”
只能撇过脸去冷哼了一声,不再同他计较,
寿宴结束时已至申时,其他宾客纷纷告别离席,江怀湛也起身告退,陶明章和苏氏想送送他,见江怀湛再三推脱说岂有让长辈送行之理?只好让儿子与女儿将他送至门口,
丝窈,
“可否借一步说话?”
快到陶府门口时,一路与陶斯韫交谈的江怀湛忽的转头朝跟着他们身后的陶丝窈温润浅笑道,
陶丝窈倒是无妨,闻言便看了看兄长,陶斯韫当即点了点头:
“他与子羡亲如兄弟,他的妹妹便是子羡的妹妹,哥哥要同妹妹说几句话,又有何不可?”
江怀湛陶丝窈并着肩往别处走去。只是走到他身侧,陶丝窈明显能注意到他的视线时不时的会落在自己身上,虽然只是短暂的停留,却足以让她心如擂鼓,剧烈的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来一般,
“这心怎么跳这样快……别让他听到才好”
陶丝窈想到此处很快,如初荷般的粉腮浮起一片绯红,刻意走的慢了两步
但江怀湛仿佛有所察觉,也刻意放缓了脚步。似在配合她一般,
小姑娘确实是长大了,不似儿时那般肉乎圆滚的,整个人如那抽了条的嫩柳枝般,显露出纤细婀娜之态……
江怀湛难得与她有独处的机会,视线便总是忍不住偏移,可又怕身后的好兄弟调出什么端倪来,就只能时不时偷偷瞄上几眼,心头蓦然浮现出曾经读过的一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