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席后,周岐越却不是要着急谈生意,修长的手指一圈圈抚过酒杯口,有意无意提起:“早就听说过洪生帮抗倭一事,帮主夫人深入敌营,与外围的帮众一举捣毁敌方巢穴,实乃女中豪杰。”
“多谢大人,”这话是对她说的,意欢本想老老实实当作一团空气,只简单敷衍了两句,“都是帮里兄弟的功劳。”
闻言,定神看她,周岐越冷冷道:“江湖皆传陆帮主与帮主夫人自此定情,二人定能将洪生帮发扬至民间第一漕运帮派,对于这个传言的真假,姑娘有什么需要修正的吗?”
意欢楞住,一时不知该不该否认,毕竟这传言对洪生帮而言其实是好事,她虽许久没回江南一带,但探听到不少消息,知晓了洪生帮复归鼎盛的速度要比预想的快很多,也就没必要刻意去澄清。但其实说实话也无妨,江湖帮派不爱与官家人打交道,可若是抛开身份而论,周岐越并不是个多嘴的人,也不必担心他将话放出去后辜负了陆淮左好不容易扬的名,反正这传言也不假,定情、定情,只是没说定的什么情,毕竟,“生死相许”亦可喻刎颈之交。
“既是江湖传言,大人随便听听便成,没必要刻意去辨别真假。”她淡淡道,既不说是真也不说是假。
可在周岐越耳中,这却是他最不愿也是最害怕听到的答案。
打量她的神情,周岐越尽力压抑着气恼,攥住杯身的指尖充血:“这么说,你是默认了?”
“或许吧。”
瞳孔骤然放大,大约是真觉得她没心没肺,周岐越突然泄了力气,不想再纠结此事了:“那便恭喜姑娘了。”
意欢不再作声。
周岐越在意的是什么她当然知晓,说实话,她对他不算全无感觉,但偶有的心悸并不能代表什么,他着急表露心意本就该预料到这个结果,她只是对当时突然离开感到抱歉而已…
此时,坐在一旁冷静看戏的蒋兆泽总算插的进嘴,笑嘻嘻敬酒道:“江湖上真真假假的传言多了去了,周大人不必在意,您这样的好身世,要想寻一个情投意合的好女子岂不更容易。”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意欢有一瞬的惊愕,没想到蒋兆泽胆子颇大,明明听懂了他们的话中之意还敢刺激周岐越…
厢房静默,就连一直文火煮着的鸡汤都不再冒泡。
周岐越目光锐利地望着蒋兆泽,片刻后方道:“那堂主以为与我情投意合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
“温婉大方、名门之后,”顿了顿,蒋兆泽见周岐越没有举杯的意思,无所谓地放下,嘴角微微上扬,掩饰不住的得意,“总归不会是意欢这样的。”
视线复扫过赵意欢,周岐越却是恍若未闻,淡淡抿了口凉茶:“或许吧。”
不想听他们再讨论这个话题,意欢侧身凑到蒋兆泽耳边,小声言:“别贫了,先谈正事。”
对面有个人将要把茶杯捏碎…
闻言,蒋兆泽眉头一皱,意识到差点被带偏了。
“洪生帮做的本就是押运的买卖,大人想要借我们的船不成问题,”话说到此处,蒋兆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条件摆出来,“只要价格合适,我们定当全力押送,准时到货。”
他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是做生意,你有求于我,当然离不了谈一个好价格,黔州现下能担得下这个任务的唯洪生帮,只要你给得出足够的银子,我就能满足你的要求。
“价格自然不是问题,我只一点要求,”周岐越给自己斟了杯新茶,“我的货物需配备随行人员。”
蒋兆泽不解:“周大人,我们信誉是极好的,雇主的东西不会轻易乱动,您若是想配备随行人员,这其中的开销…”
“不碍事,年前能到能到姑苏即可,价钱随你开。”周岐越打断他。
不差钱又不怕耽误时间就成,蒋兆泽转头看了赵意欢一眼,意思很明显:你是帮主夫人,要不要做这笔生意由你决定,你要是想送个人情,咱就叫价少些。
然而,意欢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挤眉弄眼,她呆呆地靠在椅背上作沉思状:这几天常是被梦魇困住或是直接睁眼到天亮,故而脑袋有些混沌,她总觉得周岐越的意图没那么简单,即将抓住什么东西,可又转瞬即逝…
眼瞧着她呆愣愣的,蒋兆泽便索性将所有都交谈明白,又一团和气地看向周岐越:“不知大人拜托押运的是个什么物件,又打算安排多少随行人员,我好先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