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月大人,今天又有下面的小宗门来送炉鼎了。”
“又来了?”那人轻叹一声,“这到底是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可能是宫主吧,您知道的,他一向藏不住事情。”
“就凭他现在这张嘴,迟早要惹出祸端来。”
卫道月穿过青遮的身体,继续往前走。
“找个理由,把那些炉鼎都退回去。真是一帮子只会添乱的蠢货。”
“是。”
青遮目光随着他们移动,指腹慢慢按压着太阳穴,驱赶着刚刚跌入光中被闪到眼睛的不适。
“含芙呢?”
“含芙大人似乎又出宫去了。”
“又出去了?”
“是。”属下跟在卫道月身后,“道月大人,大家都说,含芙大人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人了。”
“她?有相好的?”卫道月忍不住嗤笑出声,“她会喜欢人?那还真没看出来。”
“不愧是兄长,还真是了解我。”卫含芙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惊得青遮差点又挥符出去。
“你不用紧张,记忆里的人看不到我们。”
青遮自然知道,但凡事都有例外,就比如刚刚,“那刚才那个带斗篷的人是怎么回事?”
“他,太强了。”卫含芙顿了顿,“修为太高的人即使是在别人的记忆里,也能敏锐察觉到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那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这里?”
“八岐宫。不对。”青遮转过脸,桃花眼微微下弯,折出一道很漂亮的阴影来,“应该说,是旧八岐宫吧。”
卫含芙看向青遮的眼神终于发生了一丝变化。
“你知道的东西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啊。”她赞赏般,“果然,人死的太早就是不好,有意思的东西和人都少看到了很多。突然有点羡慕我那个白痴兄长了,居然能比我多看到那么多东西。”
“对于杀了自己的罪魁祸首,你倒是平静。”
“连这个都知道啊。”卫含芙眼中赞赏意味更重,“我是不是应该夸奖夸奖你?”
“你。”青遮却没有理会她这句话,“虽然嘴上说着‘前方有我想给你看的东西’,但实际上,这些都不是你想给「我」看的,而是「你自己」想看的。我说的对吗?”
“……我果然应该夸奖你。”这下不止赞赏,卫含芙反而多了几分警惕出来,和聪明人说话是好事情,因为省时省力,但如果对方太聪明了反而会适得其反,变成自找麻烦的蠢事情了。
于是她换了位置,从背后走到了青遮的前面。
和太过聪明的人打交道,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心理战势的一部分,视线被挡会让人生出不安,所以人的前方其实是一个主导者的位置。
“死的早,除了不能看到有意思的人和事,还有一点也很不好,那就是很多要紧的事情只能从活人嘴里知道了。”
她开始主动带路,并示意青遮跟上来。
“但是,人是最会说谎的,甚至可以骗过自己,说出口的话能信三分就已经不错了。不会说谎的、作不了假的,只有一个人的记忆。不过这大荒西楼太束缚我了,我做不到强硬地抽取一个人的记忆,然而,却也因祸得福。”
卫含芙没有解释因祸得了什么福,她停了下来。
“这里,是最后一处我想在你身上看的地方。”
空旷却庄严的大殿,柱身、地面、屋顶,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都用鲜血绘满了阵法,腥气浓烈,扑面而来。
“介绍一下。”卫含芙已经很习惯这个味道了,面不改色,一脸淡然,她望着大殿中央被阵法包围住的黑红色的球,道,“这里面,是褚褐。”
“褚褐?”
青遮抬起头,察觉到他视线的球忽然动了一下。
“他很喜欢你。”卫含芙说,“这是他第一次有反应。”
青遮平静地看着,大殿一时之间寂静非常。
“如果,我杀了他,那我是不是就不会被送入金门宗了?”
“你已经猜到了?”关于自己是因为褚褐才会被金门宗收养的这件事。
“这又不难猜。”
“你舍得杀了他?”
“你这个问题好奇怪,我为什么会舍不得?”青遮反问。
卫含芙轻笑一声,“其实,我本来以为,你是旧八岐宫为褚褐选中的炉鼎,不过,看了你的记忆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你是特别的。我之所以会留下一个灵魂碎片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待着你的到来。”
青遮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用知道。”
周围的景色慢慢剥落,像被岁月腐蚀掉的书掉下来的纸屑。
卫含芙伸出手,并指,点在了青遮的眉心。
“那么,按照道祖大人的安排,这大荒西楼里的所有东西,就都归你了。”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