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加任何掩饰和压抑的本性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吗,真是有意思。”
卫含芙摆弄着红裙,任由风吹过身体。作为生灵,可以选择不被看见,只要对方的修为比她低就好。所以即使是柳丹臣,在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也只会感觉是一阵微风吹过。
真心。真性。真情。
源于道祖的计划,炉鼎会在大荒西楼里完成改造,吸收掉王都所有的心魔碎片,然后成为心魔的——也就是褚褐——成熟养分。
在塔里,卫含芙曾朝青遮说明过,他必须得按道祖原本的计划走下去,不能出现一丝差池。
“你之所以能完成狸猫换太子,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当时的道祖已经准备开始闭关了,飞升失败,再加上制造心魔及容器,让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无暇顾及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事情。”卫含芙道,“百年时间会出现什么变故我说不好,毕竟我作为一个死人能得到的消息实在有限,为了不出意外,一切事情都要按原定计划走。”
当时的青遮点了头,表示自己明白。
“不过,我要提前说明一件事情。”卫含芙话锋一转,“磷罗绸摄取太多的心魔碎片会产生一点后遗症。”
青遮想起了什么,顿时皱巴起了脸,“类似于吃醉酒的情况?”
卫含芙眯起眼睛,“看来,你已经经历过了。”
说是吃醉酒也不尽然,毕竟二者后遗症虽都说是放下顾虑、担忧、不再压抑本性,但磷罗绸的劲儿显然比吃醉酒要大多了,起码吃醉酒醒后有很大概率不记事,但磷罗绸不行,磷罗绸会让你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话、干了什么事,言外之意就是,要接受性情大变的自己。
本来,按照原定计划走——虽说有一点磷罗绸造成的麻烦,但也无伤大雅——是没有问题的,结果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柳丹臣。
卫含芙对柳丹臣还算熟悉,道祖身边的关系如果换算成塔,顶层是道祖,往下第二层是她和卫道月,第三层就是柳丹臣了。
不过,柳丹臣不是自诩为对道祖最忠心耿耿的人吗,看见一双和主子长得一模一样眼睛的青遮后,怎么还失神了。
卫含芙嘴角噙着嘲弄的笑。
果然人心这种东西,无论在言语上装饰得再怎么漂亮,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出最真实的想法。对于卫含芙来说,如果对一个人宣誓了忠诚——当然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她只忠诚于她自己——那么对于所有和那个人相像的人,她燃起的从来不是好感和怀念,而是杀心。
大概是一种“你凭什么和他长得像”的心思在作祟。
“你是青遮?”
柳丹臣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青遮歪了歪头,“你也认识我?”
真有意思,今天这是什么运气,怎么一个个的都上赶着来认他,他两辈子加起来都不一定认识这么多位高权重的“朋友”。
“只不过是个卑贱的炉鼎罢了,岂能与道祖大人共用同一双眼睛。”
柳丹臣阴沉着张脸,一方面缘于他居然在刚刚有一瞬间将这种人看成是了道祖,简直让人恶心。于是他毫不客气的将这个错误归咎在了青遮身上——反正众所周知,炉鼎最擅长蛊惑人心——这样就显得他的忠心依旧干净。
另一方面,就像他话里说的那样,一个卑贱的炉鼎不配和道祖大人相提并论,更别说拥有着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炉鼎?”
青遮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冰冷一片,虽然他原本的表情也算不上和善——毕竟不得不说,青遮更擅长的还是不友善的表情,就算是笑,拿捏得当的也是冷笑。
“我、不喜欢你说的话,也不喜欢你的表情。”青遮一顿一顿地说完了这句话。他还不太习惯如此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情绪,总觉得不舒服。
既然不舒服,那就要让自己舒服,磷罗绸的后遗症有一个很大的特征就是一切以自己为中心,犹如五六岁的稚童。
于是青遮停了停,伸出了手,掌心向下按了按。
“跪下。”
他说。
“什么?”柳丹臣觉得可笑,“你让我、跪下?”
不跪吗?
青遮茫然了一瞬。
为什么不跪?
“因为你没有权力啊。”卫含芙坐在残垣之上,红裙上的血像活过来一样,在上面盘旋打圈,蠢蠢欲动。
“你就按照我教你的方法试一试,权力自然会到你的手里,他也自然会为你跪下。”卫含芙托着腮,“而且,那不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么。”
对,我的东西。
青遮手指微动,地上躺着的零碎的尸块随着他的动作彻底化为齑粉,无数条红线飘起连接到他的手上,青色的灵力也缠绕其上,一圈一圈裹紧,逐渐地,灵力里出现了一丝血色。
要回到我手里的。
“你!”
柳丹臣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多年在尸山血海里拼杀出的直觉让他动作暴起迅速退后,然后惊愕地发现,眼前这个自己随手就能掐死的炉鼎,身上的修为突然开始暴涨起来。
“筑基……元婴……炼虚……大乘……”
每升一阶,柳丹臣脸上的惊骇就多一分。最后,攀升的的速度停了下来,定在了真仙。上境界真仙。
“啊呀。”一直旁观的卫含芙挑了挑眉,“这吃的好像有点太多了吧。”恐怕会出事啊。
“原来,这就是权柄在手的感觉吗。”青遮转动着自己的手,好奇地打量,“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就是,感觉,有点饿。
越吃越饿。
饿了,就要吃饭。
“你。”他越过手指的缝隙,看向柳丹臣,“过来。”
柳丹臣反而更加谨慎地往后退了退。
“怎么不听话?”
他做出了更明显的动作:掌心向上,朝对方勾了勾。
“「过来」。”
柳丹臣的脚不受控制地动了,他难以置信,“这是什么……”
“我不喜欢听你说话。”青遮不怎么高兴地打断了他,像小孩子对手里的布老虎、泥偶一类的玩意儿玩厌了之后不中意了一样,极为挑剔地说,“所以,你可以「闭嘴」了。”
声音如他所愿,消失在了柳丹臣的喉咙里。
不听使唤的脚将它的主人带到了真正的主人面前,停在了一个正正好的距离,等待着青遮的下一句命令。
“现在,「跪下」。”
柳丹臣咬着牙,都快咬碎了,也没能阻止自己的腿一软,扑通一声,带着他跪了下来。
青遮终于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