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困束我吗?但我偏生不受教。”谢柳道,“我说了,缘到自然成。”
容敕叹息一声,道:“也罢,那便随了你的缘吧。是我自愿落入你的因果,我不求解法,只求能做一回知己。”
谢柳那时听见容敕的话却只微微笑了笑,对他道:“我知道柳无妄是你,你即是柳家的家主。而请柬则是把我提拔为一等客卿,不是吗?”
容敕闻言轻轻摇摇头,道:“絮娘,一个客卿而已,没什么。这乱世的纷尘,你与我其实很早就见过了,即使我身为柳府的家主,也难逃那些人的追杀。浮水深溺,权势的根本就是一个往复的轮转,就像朝代更迭,无论换了谁为君主,骨肉相残,君臣算计,仍一如既往。”
谢柳微微一笑,道:“好吧,就当是利用了,先生说……”
“我是你的师兄。”容敕好像逗一个小孩,对她笑了笑,“我也是霍凡的学生。”
谢柳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道:“什么?怎么可能,先生临行前没有交代这件事的。”
“现在告诉你也来得及。请柬我收了,这是给你的回礼。”容敕将一封书信送到了她手中,“霍凡给你写的。”
谢柳将它展开,字迹清隽有力,果然是霍凡的行事作风,后边约莫是怕她不放心,还印刻上了霍家军的印章。
就寥寥几句话。
「柳无妄是你的师兄,劳烦善待他。集会中他会坐在后面为你抚琴,以正心中之道。至于你,柳无妄,你只需来时带一本经书辅佐她就可以了。」
经书也有,就在柳无妄手中。
容敕逗她道:“你怎么不问一下我啊。”
安王就是容敕,而容敕也是柳无妄。
他没有骗她。
因为他以为打完那场仗,就可以在班师回朝时名正言顺地跟她提亲了。
到底还是错过。
朝堂水深,他早慧替她来扛,太尉府日后被诛九族,他替她铺路。
若世要有情人天人永隔,他便顺应天命,替她变得无所畏惧,替她扬名立万,替她来招兵买马。
他啊,其实最怕血。
自从那一役后,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战士就会在午夜梦回时钻进他的梦里,一声声诘问他为何不做回安王。
他也想,但他不愿。
父王说了,他还不配当上安王。
所以他们设局骗了他,骗他可以娶到她,可终究不过幻梦一场。他们要他立军功,要他做到功高盖主,才可以成为日后的君王。
“我从始至终,想做的都不是君王。”容敕当时如是说道,“我会替你们找到他,作为代价,我需要做一场世家集会,帮你们笼络四方。”
“好。”摄政王欣赏地看向他,道,“怪只怪我侄儿不是个女儿,不然我定会把他嫁给你。我会代你锒铛入狱以来替你避开你的灾祸,我侄儿的性命,就交到你手中了,你以后……”
容敕打断了他的话,仿佛不想听多的,“我会辅佐他成为君王的。”
“都是早慧的少年郎啊,你父王果然没有看错人。”摄政王道,“我的姓名,是晋扶月,晋南邈是我的侄儿。可叹我的八侄儿不堪重用,成日里只知晓和他那个近身侍卫祭去游山玩水,简直荒唐至极。”
容敕淡淡道:“皇子概来如此,风流潇洒。”
八皇子吗?想起来,世家集会还是他的主意。
他对他说:“我知道你有个未过门的媳妇,哎,我可看好你们了,你们要不然偷偷着见一面吧,我支持你们见面!”
当初他很诧异。
因为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而他居然采纳了。
“我看你总是一个人啊,一个人很孤单的。”晋南衡拍拍他,“小皇叔,大家都说你聪明,你怎么一直都不开心呢。你好像是那种会把自己藏在云雾里的人。”
“我……”容敕愣了愣,“我不知道。”
晋南衡道:“什么知不知道,我都和小皇叔说了,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哎呀,小皇叔,你就答应我吧,替我遮掩遮掩我和祭的事情吧。祭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把他当朋友,却不知他想来杀你。”容敕道,“可怜。可悲。”
晋南衡不信,他笑嘻嘻地道:“真的假的?他怎么可能杀我啊,我可是在京都横着走的八皇子。”
“横着走的是商贩卖的螃蟹。”容敕笑他,“小八,你好大的胆子。”
“我们皇子中谁人不知柳无妄,个个都想把你挖进来,哪次不是我在努力保你。”晋南衡重重拍了拍他,“小皇叔,你是我所有皇叔里脾气最好的了,不像你父王和我父皇,板着个脸,可严肃了。”
容敕推杯换盏,移到他面前的恰是一盏解毒散,道:“喝了。”
“不会有毒吧?”晋南衡开玩笑地说着,还是一饮而尽,“其实我也是年少早慧的,我又不蠢,那么多人想杀我,谁知道皇叔你想不想杀我呢,但我不会杀你的。”
容敕悠然道:“蓄意谋杀皇储的罪名,还是让你那个侍卫来承担更好些吧。”
晋南衡道:“我不信他会给我下毒。他陪我出生入死,怎么可能会来害我?小皇叔,你不能让他替你顶罪啊。”
“好啊。”容敕道,“这温柔乡,我也想瞧瞧,你究竟能陷入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