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好信笺,西蒙神甫在桌面的酒精瓶处化了一勺蜡。
他仔细的将信的外封叠好,将软蜡倒封在开口处,然后将自己的主教权戒盖在了半凝固的蜡油上。
"皮诺,你在地下室吗?"西蒙神甫朝石室内的地下楼梯通道喊了一声。
"在的,神甫。"漆黑的地下室当即走上来一位身着黑袍的年轻司铎。
"去帮我把这封信带去罗马,现在就去!你要将它亲手交到Monsignore(蒙席大人)手上。"西蒙神甫眉目深重的叮嘱道。
他沉稳的目光落在站在他面前的年轻司铎身上,暗哑的声线低沉显得阴郁。
"好的,神甫,我马上就去罗马。"皮诺司铎接过信件,当即快步踏出了石室小堂。
看着黑衣司铎衣袍翩飞的走出教堂,西蒙神甫眉梢低沉,一双浅色眸中荡着幽幽的微光。
他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若是如此,会不会辜负了这个孩子的信任。
但是于他的职责而言,在他的辖区内出现这样的事,事涉罗马旧日领地的古老家族,他不能装作熟视无睹,势必要提前上报。
"唉……希望,不会给他造成伤害吧。"西蒙神甫回到正殿,面对着灯火俨然的圣座,嘴中喃喃念道,"如果我有错,请原谅我吧,仁慈的主啊……"
"以圣父圣子以及圣灵的名义——阿门。"
Qui si convien lacsiare ogne sospetto.
一切疑虑,必须在这里摆脱。
Ogne viltà convien che qui sia morta.
一切怯懦,必须在这里结束。
*
这天阶梯教室的艺术史课刚刚结束,下午三点的下课铃一响,娜娜即刻收拾东西大步踏出教室。
巧合的是伽罗教授也在白色长廊内,娜娜一直想私下与这位教授聊一聊,当即三步并两步的快跑过去。
"您好,Professorrssa(教授)。"娜娜直挺挺的堵在了伽罗教授面前,略显拘谨的招手道。
"你好呀,小姑娘~"伽罗教授微微一笑,潇洒的挑眉,随性的应道。
"我想问您一些事情。"娜娜怯生生的望着伽罗教授的眼睛。
"嗯……要来我的办公室吗?"伽罗教授似乎早就料想到了娜娜会来追问,她拎着文件包边走边说道。
"可以的话,当然!"娜娜也急忙小步跟上。
两人快步穿过四角中庭,经过两个长廊的转角,又上了一截楼梯,娜娜来到伽罗教授身处一二楼夹层之间的办公室。
办公室中有三面书墙,木质书架样貌十分古朴,似乎已经存在了几个世纪之久,室内还有许多等人高的石雕像,以及一幅萨伏伊国王的肖像画。
"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比较乱。"伽罗教授在桌上放下褐色文件包,又扫了扫案上的书本文件说道。
娜娜看了眼堆满了各色玻璃器具的桌案,以及椅子上堆叠的一把子书卷,地面上还散落着些素描草图,确实乱到没有地方下脚,更别提坐下。
"没关系,我站着听就行。"娜娜拎着画袋,糯糯的答道。
"还是那个问题吗?"伽罗教授颌首微微一笑,语气温柔的问道。
"不,这回我想问的是Orsini(奥尔西尼家族)。"娜娜望着伽罗教授,鹅蛋小脸轻轻抬起。
女教授若有所思的看了娜娜一眼,安然坐到了哥特式的高背椅上,她翘起腿,微微敲了敲桌面,似乎是在深思,又或是在组织措辞。
"小姑娘,我想知道,这个问题与你有切身的联系吗?"伽罗教授双手撑在桌面,面带犹疑的问道,眼中思绪浮动,目光逐渐下沉。
"有……"娜娜咬了咬唇,沉重的答道。
"南方的家族,它很复杂……"伽罗教授水色的双眸微敛,面带难色的吐露道,"如果你涉及不深,我建议你尽早抽身,因为,你不适合与这些事交杂其中。"
"可是,我大概……已经置身其中……"娜娜双目水气上涌,略显无奈的望向女教授。
"唉……"随着一声轻叹,伽罗教授将目光转移到了书架上,"孩子,那边的架子上第二排的第三本书,你将它拿下来。"
娜娜一时怔愣,直到看到伽罗指示的手势,才走到书架旁按照提示取出一本书。
"这是?"娜娜看着手中明显年岁悠久的书本,轻拂了拂面上的积灰,发现这竟然是一本讲解教会史的书籍。
"小姑娘,你想要知道的答案,就在其中。你可以自己去探寻,但是我个人建议,你最好看清楚后……再决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置身其中。"伽罗教授眼带关怀的说道,她语气诚恳,并不包含一丝私心。
"好的,实在是非常感谢您。"娜娜当即躬身言谢。
"Ragazzina(小姑娘),祝你好运。"女教授似笑非笑的招了招手,十分飒爽的说道。
屋外阳光透亮,温暖的日光穿透圆拱窗,夹杂着些许抖动的树影,从室外黄褐色的墙面,爬进室内深褐色的书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