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犯”的帽子,一旦被扣上,便很难在摘下来了。
蒋明伟就这样成了杏花村中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所以他母亲撞死是活该,家里被人打砸洗劫一空是活该,没有地种活活饿死也是活该。
身边人被非议、被刻薄更是活该。谁让她们是“流氓犯”的家属。
不过好在,薛静香还有三大队分的一亩三分地的麦子可以割,还能有微薄的粮食收成,不至于真的活活饿死。
只不过李队长发话了,三大队的麦子地,不允许“流氓犯”踏入。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薛静香知道。
没有蒋明伟的帮忙,这一亩三分地,饿不死她,但是快要累死她了。
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来割麦子,手脚不停的忙活到深夜才能割完回家,回家之后筋疲力尽,倒头就睡。
这几天薛静香忙得和蒋明伟连句话都说不上。
两人明明睡在一张炕上,却睡出来了时差。
也不知道蒋明伟在忙什么,不仅每天回家比她还晚,而且起得也比她更早,要不是她每天早上能依稀摸到身旁人留下来的余温,真怀疑他晚上到底有没有回家了。
月明星稀。
薛静香独自一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夜深人静的乡间小路,还是有些吓人的,好在还有一抹月光陪伴着她。
“后悔了吗?”一道冷得瘆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薛静香循声望去,看见一张惨白消瘦的脸,“啊!妈呀吓死我了!刘芳芳你大半夜不在家睡觉出来吓人,你有病啊!”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刘芳芳上下打量着薛静香,不禁暗自得意,现在的薛静香,皮肤被晒黑了不少,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衣服上有不少泥点子,哪里还有初见时的美艳动人。
她嘲讽道:“你现在这副乡巴佬的样子,可真难看。”
薛静香累了一天了,懒得搭理她,“有病回去治病去,别没事儿找事儿啊!”
“不过一个乡巴佬和一个收破烂的倒是绝配!”
薛静香回过头,挺直腰板问她:“你说什么?”
刘芳芳故作惊讶,“你不知道吗?蒋明伟现在不是每天跑七八里地去镇上收破烂儿吗?看看你们两个多般配...”
“啪!”薛静香卯足了力气的打了刘芳芳一记耳光,“刘芳芳,你害死了蒋大娘,害得蒋明伟没有地种,害得二丫八岁就没了娘,你现在还有脸在这说风凉话,你真是狠毒啊你!”
越说越气,薛静香反手又抽了刘芳芳一巴掌,“我警告你,以后别再出现在蒋家人面前,不然让我见你一次抽你一次!”
刘芳芳被扇得跌坐在地,她恶狠狠的盯着薛静香,“我害他?是他害得我流产,现在全村人都知道我未婚先孕了,我找不到好人家了,要不是因为他,我爹娘也不会把我嫁给一个二婚的老瘸子!”
“你...”薛静香被刘芳芳的脑回路气得七窍冒烟,这是什么傻叉的逻辑自洽言论。
“刘芳芳,你的肚子是王兴国搞大的,你未婚先孕的事情是你爹娘传出去的。要不是你带着你家人去蒋家闹事儿,你会流产吗?你长没长脑子,你现在这样是你活该,和蒋明伟没有半点关系,你该怪你自己,怪王兴国,怪你父母!”
“我活该?”刘芳芳忽然瞪着眼珠子指着薛静香的鼻子骂,“都是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蒋明伟也不会退婚,他不退婚孩子也不会没了,我也不用嫁给一个二婚的老瘸子!”
“哎我说你...”薛静香明白是和她说不清楚了,索性直接一脚把刘芳芳踹进了旁边的麦子地里,转身走了。
回到家里,薛静香一边吃饭一边问二丫,“这些天也看不见你哥的人,他现在没地种了,每天早出晚归的去干嘛了。”
二丫眼神闪躲,吞吞吐吐的说:“哥...哥去后山了,去后山挖猪草了。”
薛静香放下手里的红薯,拉着二丫就要出门,“天黑了,你带我去后山找他,喊他回来早点吃饭。”
二丫到底年纪小,不禁吓唬,立马红了眼睛,“姐姐!哥没在后山,哇哇哇呜呜呜!”
薛静香蹲下来心疼的抱着她,“二丫,告诉姐姐,你哥这些天都在干嘛好不好,我们一家人,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要一起扛着。”
“哥哥...呜呜呜...哥哥去镇上捡东西卖。”
“好了好了,姐姐不好,姐姐不该吓唬二丫,二丫不哭了乖啊~”
薛静香把二丫哄睡后,一直等到凌晨一点,才等到了蒋明伟。
不过几天时间,他却消瘦了很多,双颊凹陷,下颌锋利。
“怎么还没睡?”蒋明伟看到她,一点也不惊讶,好像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的出现。
薛静香问他:“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去哪里了?”
两个人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好像有些事情不说破就会不存在一样。
蒋明伟利索的洗漱完,抱着薛静香,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疲惫的说:“去后山了,好累,早点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