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是个很有氛围感的男生。
梁也有个不算秘密的秘密。
和最原始的性别取向相关,也和梁经理爆发性的质问争吵有关。
但有时候,心动这种事其实和吃饭一样纯粹简单。
吹风纳凉时一眼扫过去,砰砰一声,大概就叫心动。
梁也静静俯视着下方。晚风慢慢地吹着,难得清闲。
那人走到罗包饭小店门口,三两下蹬掉胶鞋,露出的修长小腿上全是泥渍。
男生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用胳膊夹起摇尾巴的小狗,直接把它整个腾空带起来,就这么颇具喜感地捎着一只不算轻的黄狗晃来晃去。
里屋的罗春盈推门出来,自然而然地帮他掸身上的脏,嘴里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梁也也是这个时候才忽然发现这家小饭店居然十一点还没关门打烊,一般来说过八点就没多少生意了,现在想老板娘应该是在等人。
路灯下的小店泛着温柔的昏黄色的光,彩色的小灯泡串串,被拉下的卷帘门上贴着褪色的“福”字,门口的冰柜上居然还盖了一层碎花棉被。
男生推冰柜进门,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根雪糕,他慢悠悠地剥开雪糕外衣,又顺带着从晾衣绳上扯下一块干净毛巾擦脸。
这样的布景其实很像暗色调的文艺电影,但现实不是青春电影,电影里的靓仔不会提着一袋活鱼,穿胶鞋从三轮车上蹦下。
可是依然很帅。梁也想。
梁也稍稍向后侧身,大半个身体藏在窗帘后,遥遥目送两人打烊关门。
不过几分钟,对楼的四层的一块小方格被点亮。
有风来,吹的他额前碎发挡眼。开一瓶罐装汽水,沿壁上的气泡跑的很快,梁也思绪放空,就这么站在窗边漫无目的地发着呆。
口袋振动,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这个点会几乎不会有人给他打电话。
梁也接通电话。
“喂?”对面先说话,嗓音沙哑。
梁也无声扬起唇角,“路海。”
“叫哥!没大没小。”对面的人不再刻意压嗓子,“原本还想着诈你呢,忒没劲。”
路海大他五岁,两人因为父母的原因算是打小认识。几年前路海父母离异,闹得很难看,法庭把他判给外面彩旗飘飘的父亲。路海也不伤心,唱K唱到凌晨三点,high到爆炸,第二天提着行李扭头就去了R城。
看起来和他经历很像,但梁也却知道他们完全不同。可以说,路海离开家比他容易一百倍。
虽然路父和梁母在一起从事,但路父向来奉行富养散养孩子的政策,尽管不情愿儿子在小地方浪费生命,但出于愧疚,能做的只有定期给钱,也不愿过分干涉。
路海乐得自在,在两边都组织了新家庭的情况下,他往哪儿扎都嫌烫脚。
“这还不容易猜吗?除了你,应该没人知道我的号码。”梁也笑笑。
“这么伤感?”对面一阵闷笑声,“没功夫跟你耍嘴皮子啊,说正事。你这没声没响地就跑R城来了,要不是我从老头那儿听到风声,想着给你打个电话,你是不是不打算跟我知会一声了?”
梁也抚额:“准备明天给你打电话的。”
路海却戳破他:“算了,让你主动也是难为你。这么些年我家老头可没少拿你说事儿,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话,梁经理家的儿子怎么怎么乖。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模范生起义反抗?直接被逼上梁山、落草为寇了?”
梁也无奈:“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
“要不然呢?难不成还是来庆祝伤患上战场的?”“咔”的一声,应该是打火机点烟。
梁也下意识皱了眉。
“怎么不讲话?”路海笑声爽朗,“我可不是专门打电话来挨黄毛小子训的。讲真的,就问你一句,你倒底怎么想的?”
梁也垂目,左手中指下意识摩挲。
对面一阵长久的沉默,像是从一个闹腾的场子走到安静的角落。
路海的声音明显认真起来,“你知道我这人向来烦人扯大道理,但是说真的……梁也,你没必要大老远跑这一遭,到头来白白给自己找罪受。”
一阵沉默。
路海疑惑:“你怎么不说话?”
“我没想到我妈还能找上你。”梁也很无奈。
“靠。”路海大惊,半笑半气,“我就说骗不过骗不过,还非得要我打这个电话。成,我也知道你什么性子,八头牛拉不回来的倔脾气,本来也没指望你能听我的话。”
梁也朝着阳台走去,手里提着满量的易拉罐。瓶口沾到唇,尝一点滋味。他的声音不大:“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们不用担心。”
斜下方的窗帘忽然被拉开,老板娘家的阳台光线亮起,两层楼之间的间距并不宽,两边的视线都不会受阻。
洗完澡的男生穿着随意,白色无袖上衣搭一条黑色中裤。耳机线挂脖子上,整个人慵懒又散漫地靠在阳台躺椅上。屋里又晃出了那只小黄狗,男生曲起膝盖,一只脚搭在凉椅上,另一只则抵着黄狗的脑袋不让它撒欢。
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梁也微眯了眼。
闷热的夏夜里偶有虫喁,梁也始终看不见他的正脸。另一边的路海还在喋喋不休地讲着R城的现有情况,梁也撑着胳膊靠在阳台上,心思并不在电话里。
对面的男生忽然起身,大概是在找东西。然而正是这么一个起身,男生的视线向上扫过,和对楼六层的梁也撞了个满怀。
就像发生意外交通事故,毫无征兆。
梁也快速移开视线,然而看不见的脚趾却微微蜷缩。
“梁也?”
梁也堪堪回神,应了句,“嗯?”
“记得,遇事儿就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