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的。”
赵鑫振放下揪呆毛的手。
“那就……从副本表面呈现的开始吧。”
一声悠长的叹息。
“很久以前，作家还不配被称为‘剧作家’的时候，他在一座剧院，遇见了他的缪斯。
“灵感如泉涌，籍籍无名的三流作家创作出了一部令他自己惊叹不已的剧本。
“然而，他拿着剧本找上剧院院长时，院长根本没看他的剧本。
“他得到的只有一通羞辱，呕心沥血创作的剧本被扔进垃圾桶。”
颜辞在此停顿，露出些许笑容。
“接下来的故事，或许你已经猜到了。”
的确。
这个开端让赵鑫振想起来小说里郁郁不得志时的男主，后面肯定会出现一个贵人帮他渡过难关。
“不错，又是那套陈俗乏味的发展，剧团主演——也就是作家的缪斯意外发现了那部剧本，她与院长据理力争，找来了作家，让剧本得到被演出的机会。
“顺理成章地，剧本一炮而红，从此，三流作家成为剧院的御用剧作家，主演成为剧作家的御用女主角。”
“猜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颜辞又停了下来。
“……他们在一起了？”
赵鑫振感觉，他已经基本猜出来接下来的剧情了。
颜辞失笑。
“那未免也太像俗套的言情小说了。”
“剧作家由衷感激他的缪斯，创作出更多剧本，让主演成为红极一时的歌剧演员。
“机缘巧合下，主演收养了一个小姑娘，她将小姑娘当女儿教育，当徒弟培养。
“渐渐的，小姑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配角演到主角，主演也成为了院长，剧院欣欣向荣。”
“可惜——好景不长。”
“好经典……”
赵鑫振喃喃。
故事总会出现转折，这个转折的前缀，总是这句“好景不长”。
“收养小姑娘后不久，新任院长就病了，再也无法完成整场演出。
“剧作家不得不看着他的缪斯将那位小姑娘推到他面前，告诉他，小姑娘是院长的徒弟，也会是她的继承人，终会成为剧院主演。
“小姑娘也如她所愿，头角峥嵘，小小年纪得到了剧院一众前辈的认可，没过多久便彻底取代了院长之前的位置，成为新一代主演，人气甚至更胜一筹。”
“剧作家知道，生死有命，院长的病跟小姑娘没有关系。
“可他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小姑娘，院长是不是不会生病，是不是还能登台，还能为他带来新的灵感。”
颜辞第三次停顿，伴随着一声叹息。
“而后，剧作家意外地知道了一个真相。
“——小姑娘就是个白眼狼，是她给院长下毒，以至于院长再也无法登台；也是她离间院长与剧院老人，让院长孤立无援。
“可他没有证据。
“小姑娘藏得太好了，瞒得太深了，连院长都被她骗了过去，还在尽心尽力地榨干自己最后一点时间，为她铺路。”
“怎么这样啊……”
蓝发青年皱起眉头。
“剧作家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缪斯日益枯萎，最终凋零。
“院长的葬礼草草结束，紧随其后地，小姑娘出演他人编写的新剧本，声名远扬。
“剧院兴高采烈地办起庆功宴，没人记得尸骨未寒的前任院长。
“剧作家愤怒，他在庆功宴上质问小姑娘，可没有人相信他，所有人都认为是他精神出了问题，癔想出来一段苦情剧反派剧本强加到小姑娘身上。”
“太可怜了……”
不知不觉地，蓝发青年又揪住自己的长呆毛。
“剧作家悲愤不已。
“他最后为院长上了一次坟，顶着倾盆大雨回到剧院。
“——随后，一把火，烧掉了整座剧院。”
颜辞再一次叹息。
“自此，流水剧院，变成了流水剧团。”
“……”
赵鑫振说不出话。
“觉得剧作家很可怜？”
颜辞倒是没有什么情绪外露。
蓝发青年点点头。
“我刚刚讲的，是剧作家的视角。”
她露出浅淡的笑容。
“接下来，听听小姑娘看到的吧。”
“快要饿死的时候，小姑娘被一位好心的姐姐抱回了一座剧院。
“她不愿意白吃白喝，便自觉地把能干的活全部包揽。
“一次，主演姐姐一时兴起，拉住她要教她唱歌。
“令人惊喜地，小姑娘很有天赋，主演姐姐很惊喜，每天抽出时间教她，找尽机会让她登台演出。
“不久后，主演姐姐成为了院长，院长的职务本就繁琐，剧院必须再选出一位新主演。
“小姑娘就在这个时候，闯进众人视野。
“她有天赋，又勤奋肯学，很快便从配角演到主角，接过主演的职位。
“可没过多久，院长生了一场重病。
“重病的后遗症让她再也无法登台，小姑娘很难过，但院长安慰她，看见她登台，就好像看见年轻时的自己登台。
“小姑娘更加努力，她不想让院长失望，也不想让剧院辉煌不再。”
“可惜，世事无常。”
“小姑娘排练新剧本时，院长去世了。
“剧院的前辈们不希望小姑娘受到影响，便隐瞒了这个消息，还如期为她进行了庆功宴。
“在剧作家闯进庆功宴前，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
“剧作家说了一大通话，她什么都没记住。
“她只知道，院长去世了。
“后来……一场大火带走了剧院的一切，连同院长的舞台照，还有院长曾演出锅的那些剧本。
“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剧作家……”
赵鑫振更信任剧作家的视角。
“因为剧作家从没认真看过他的缪斯。”
颜辞的语气依旧平淡。
“他从没意识到他的缪斯早就累病了，他只看见过主演在舞台上的模样，他不相信他的缪斯会‘突然’再也不能登台。
“所以，他构想出那样一场苦情戏，他把剧作家最在乎的小姑娘塑造成白眼狼反派，把好心的剧团前辈们塑造成偏袒反派的恶毒配角。
“时日渐长，构想取代现实，于是就有了剧作家看见的故事。”
对面是久久的沉默。
“……居然，是这样啊……”
“视角会让你看见的信息说谎。”
小姑娘没错，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看到的只有这些。
剧作家也没错，因为他看到的就是这样，哪怕是构想，那也已经成为他所认为的现实。
“副本就是这样，你以为你亲眼目睹的真实，或许只是他人的想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