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翠花上回去打探消息,虽然没得确切消息,心里也有了些章程。心情好的回家,到厨房一看冷锅冷灶,没人做饭,气的放下锅盖转身找儿子。
路星正仰躺炕上睡大觉,呼噜震天。
陈翠花打他一下,跟打死猪肉一样,半点没动。
“路星,路星!”
路星只管睡觉,迷糊中听到也当没听见。
反正他妈又不会真打他。
陈翠花没法,回屋换了身衣裳,扒拉点剩饭寻思随便做点吃。
正好陆陈下班回家,看见他妈坐厨房里吃稀饭配咸菜,赶紧洗手要进厨房做饭。
“行了,你做你自己的就行,我们吃过了。”
陆陈瞧瞧桌上碗里的鸡蛋和馍,显然不是给他留的,诺诺应声好。
他现在在仓库做保管员,兼管记账,工资其实还行,但架不住陈翠花一个子不给他留,买件衣服的钱都没有,裤管洗的发白还穿着,衬衫也是皱皱巴巴,他倒是很珍爱,遇到大场合就穿着,谁知道还不如不穿,村里人不少人笑话他,说驴粪蛋还表面光,路家大儿子装体面都装不像嘞。
陆陈不知道这些,他只以为因为前妻的事,全家在村里被议论,但村里谁不被议论,因此也没当一回事,就只沿着墙根走,偶然玻璃心被刺痛下而已,反正他闷骚惯了,忍忍就好了。
回家照旧做孝顺大儿子,瞧见陈翠花饭碗空了,赶紧又给盛上一碗。
陈翠花哼哈的让放下,眯眼瞧瞧他:“路陈啊,还想结婚吗?”
“妈,说这干啥啊。”
“你就说想不想。”
路陈沉默了。
说不想是假的,只是现在村里的女青年,全看不上他,遇见他就围起来切切察察,不知道嘀咕什么,他妈还特意找外村的媒婆,结果人家外村小伙还想找对象呢,好姑娘本村的抢都抢不过,怎么可能便宜外村人,于是就这么耽搁下来,一年不如一年。
路陈低着头:“妈你受累了。”
“我累不打紧,别耽误了你。”陈翠花像个慈母:“大小伙子,到现在也没成个家,妈心里愁啊,愁死了,知道的是你找不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呢。”
“妈你说啥呢!”陆陈激动。
他像个小男孩,跟他妈保证:“明天就去找,求老书记给我介绍,肯定有。”
村里好几个未嫁女青年呢。
陈翠花幽幽望他:“咱家名声臭,人家能愿意吗。”
路陈低下头。
“你也别怨你媳妇,都是妈不好,妈给你拖后腿了。”
“妈你说啥呢......”
路陈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往锅里舀水,准备做饭。他在家做惯了的,动作十分娴熟,要是林朵朵见了准保大跌眼镜——她姥爷啥时候在家做过家务呀!
陈翠花搭讪着往炉灶里添块木板子,火光跃动在她脸上:“小陈呀,今天妈去淑琴家了......”
锅铲在铁锅底部歪一下,路陈平稳问:“去她家干啥。”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一阵异样,张淑琴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每次村里人议论张淑琴的爹妈,张淑琴的婆家,张淑琴的丈夫,张淑琴的电影,他都要刻意避开去,避无可避就装作满不在乎,来一句电影我看了,演的不太行,仿佛这样就能比张淑琴高一头。
如今他妈又提起来,路陈只觉得心里厌恶,这张淑琴在生产队的时候就傻啦吧唧五大三粗的,哼哧哼哧只会挖土,老书记还总对她赞不绝口,现在又跑去演什么电影,大字不识一个,她会演什么呢。
“别提她,膈应。”
“傻孩子,”陈翠花笑笑,她的脸型是葵花籽形的,笑起来说不出的刻薄:“淑琴现在成龙成风啦,报纸上都登她,乡里乡亲的,多走动走动。”
路陈还是不说话。
反正上赶着去讨好他做不来,显得非常趋炎附势的样子。
陈翠花体会不到他这种心情,见他不说话,有点不耐烦:“行不行啊,肉肉唧唧的,从来不如你弟弟。”
村里人形容一个人不干脆就说成“肉肉唧唧”,就跟东北话说一个人不大方不闯荡一个意思。
路陈心想你就喜欢路星,带点情绪说:“当初那样,现在又这样,我不干......”
“又不要你干啥,串串门也不会?”
“不会!”
正巧路星打着呵欠来寻食,瞧见他娘和他哥不对付,笑道:“这是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