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进。”中年人笑眯眯地弓腰,为他开了门。
王得意鼓起勇气,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门也在他身后“吱呀”一声,关上了。
*
童阿诵在赶路。
非常快地赶路。
他从没有这样焦心过。人生中的前十七年,他的一切都非常顺遂,乃至于奢侈。
但这种焦心,也可以说是一种奢侈。
白玉似的额头沁出点点汗珠,那汗珠非是因为天气炎热,而是因为他的焦心。所以颗颗汗珠,都是冷的。
快一点,再快一点。
偌大的东昌府,他并不知道被人带走的王得意去了哪里;他知道与不知道,全在那人一念之间——那人必不会是他的母亲,他母亲不会用这样的方式……他母亲不会么?他说不清,或许这也只是一种直觉。
他□□的樱桃仍在狂奔,樱桃是最好的马——同样是那个人,领着十几岁的他到马场去,让他亲自选来的。这匹胭脂马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骄傲,他的好朋友。
樱桃撒开四蹄,她是一匹神骏,总是能带着他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事实上,整个东昌府最有排场的,只有那一个地方,他自己也心知肚明。等到他终于到达了那座有了人气儿的巨大宅邸,他浑身上下都已被汗水浸透。
宅邸门口,也有人在等着他。
不是王得意。
他张口说话,仍语带喘息:“你怎么在这里?王得意呢?”
程雪时淡淡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问你王得意呢?!”
“当然是在里面。”
听罢,阿诵转身便往宅内走。
一只手臂拦在了他面前。
阿诵转头,怒目而视。
“你不能进去。”程雪时语调平淡,但看起来心事重重,“……你进去,反而更要添麻烦。”
阿诵双眉一耸,乜着程雪时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你可知道那里面的是谁?”
程雪时抿了抿嘴唇,道:“你进去,非要给他惹来杀身之祸不可。”
阿诵呼吸急促,喘息不定之间,冷然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在这里等?不……就算等,我也要进去等……辩驳也有个辩驳的机会……”
程雪时道:“不。你若进去辩驳,王得意必死无疑。”
“你……”
“你现在倒应该诚心诚意地祈祷祈祷。”程雪时冷冷道,“祈祷王得意是个背信弃义的负心之人。这样的话,我们都轻松。”
阿诵闻言,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
程雪时叹了口气。
“你对他好,不是因为你有多么喜欢他。你欣赏他,同欣赏一棵花草、一块石头、一幅字画一样没有什么分别。你对他的喜欢是真的,可你对谁、对什么都那么喜欢。你会喜欢一颗奇形怪状的石头,可是你会握着它过一辈子吗?”
“……不可理喻。”阿诵摇了摇头,拂袖而去,已然大步流星来到门前,伸手去推——
“若不这样说……”程雪时眼见着他要推门进去,终于低声道,“若不这样说,你以为,那人碾死我们,比碾死一只虫子,要难到哪里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