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知不知道送给别人的东西不能和自己的东西相似。
甄剑拇指无意识蜷了蜷,刻意转移视线,看向东风脸上带的面具。
说不定是他多想了,只不过是大少爷的喜好太过一致,东风脸上的那个面具指不定同他们两个的也一模一样。
结果甄剑的目光刚落到东风脸上,嘴角便抽搐两下:
“……”
他看向殷毓,挑眉示意这是认真的吗?
殷毓正忙着夸东风,余光瞥见甄剑抽搐的嘴角,没忍住也笑出了半截儿音。
他小鸡啄米似的,忙点头示意自己是认真的。
甄剑一秒转换阵地,对东风劝道:“东风,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不一定要全都听主子的。”
“嗯?”东风闻言转头看向甄剑,疑惑歪头道:“什么?什么事情能不听主子的?”
转过脸的青年带了一张覆盖整个脸的面具,那个面具花里花哨,粉中带黄,黄中带蓝,蓝中带绿,还有一双圆圆的耳朵顶在面具最上面——是一头粉色的小猪。
小猪面具上还雕刻了一只圆溜溜的小肥啾。
“!没有!”殷毓在东风回头看向甄剑的片刻,便立即跳脚插到两人中间,扒拉着东风往自己身后挪,急道:“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不听主子的!东风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东风顺从挪到他身后:“好!”
甄剑看着殷毓像只小鸡窜来跳去,还竖着眉头活像别人抢了他的糖,再加上东风清澈无辜的双眼和那张花里胡哨的面具,简直闷笑不止。
甄剑边笑,边在殷毓怒视的目光下,躲过对方不断踩过来的脚。
他伸手指东风的面具,边笑边提点道:“当然是戴面具不能听你主子的了,他什么德行你不比我清楚吗,他给你带了只小猪面具。”
“啊。”东风闻言才意识到为什么殷毓和甄剑玩闹成这样,原来是在笑话他脸上带的面具。
但是面具这种小玩意儿对现在的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东风摸摸自己脸上的面具,最后还是放下手站在殷毓身后,字正腔圆道:“只要是少爷买的,东风都喜欢!”
东风这句话给了殷毓莫大的自信,给自己撑腰的人来了。
殷毓停下跳脚,叉腰冷哼道:“看见没!听见没!我是少爷!他听我的!”
甄剑本来就没打算要东风把面具换掉,只是看到那张面具,难免想要逗一逗买面具的人。
看到殷毓这番闹腾可爱的模样,也算是满足了他的捉弄心,于是便笑道:“好好好,你是少爷,都听你的,我也听你的。”
殷毓怎么可能听不出来甄剑的糊弄,气结:“本来戴面具就是为了遮挡自己的面貌,你不带就算了,怎么还让别人也不带。”
“你爱带不带!”殷毓越说越气,猛地朝甄剑伸出手:“不带把面具钱还我。”
“我没说不带,怎么还急了。”甄剑好笑的从怀里掏出面具,温热在手心传来,他把面具往自己脸上比划比划,而后用绳子在脑后绑结实:“你买的,我怎么会不带。”
甄剑完全忘了自己过来时脑海中两个小人的一场大战。
黑色小人蜷缩起身体,咬紧后槽牙,痛苦的嗷呜一声:“沦陷了,他沦陷了!”
白色小人抱胸,不屑的冷笑一声:“这就是男人。”
殷毓所有心思都在面具上,根本没反应过来那个满肚子黑水的甄剑,竟然在他不客气的一顿说骂中,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反而乖乖的将面具戴在了脸上。
甄剑长得好,殷毓从见他的第一面就知道。
长眉单眼,翘鼻薄唇,皮肤白的像是从玉里成精跳出来的妖精。
尤其是带上那半截面具,好看的更像妖精,只露出泛红的嘴唇,让人看着都分不清男女,蛊惑的人要死。
“啧,”殷毓停骂,单方面开战再休战,他抱胸盯着甄剑,不满道:“你到底怎么长的这么好看。”
“天生的,”甄剑把面具带好,自己晃晃脑袋,确定牢固后才看向不高兴的殷毓:“你怎么不带?”
“我?”殷毓就喜欢和甄剑对着干,本来抬手想要往自己脸上摁的动作顿住,他偏偏挑眉哼一声:“少爷我带不带面具都会是人群的焦点,根本不需要像你这样去蛊惑人。”
甄剑闻言挑眉:“我这样蛊惑人?蛊惑谁,你?”
“你——!”我们大少爷径直恼羞成怒:“颠倒黑白,搬弄是非!你不许和我说话!”
三人站在面具摊前闹了半晌,冷不丁从摊位后传来爽朗笑声。
三人迅速转头,看向摊位,才发现不知何时,摊位前的人早已散了个干净,连摊位上的面具都卖空了。
笑声是卖面具的大爷发出的,他撑着下巴看向三人,眯着眼笑:“爷几个儿长得这般俊俏,带不带面具都一个样,就算着面具也挡不住呀。”
大爷又笑道:“就三位公子这样的,只要到街上去,姑娘们定会给你们扔上好几个荷包呢。”
“哪有您说的那般,”殷毓闻言连声音都小了几份,视线微微游离,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更靠近甄剑,他为了不让大爷的话掉地上,还佯装惊讶道:“这竟然还有扔荷包的。”
甄剑低头看着殷毓的小动作,任由对方下意识靠近自己。
青年被夸就显得不好意思,除了耳尖,连脖颈上都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粉色。
这么容易害羞?
甄剑第一次见殷毓同旁人相处,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这幅模样,心里多了几份稀奇。
往日里用鼻孔看人的大少爷,在面对旁人的好意时,竟然能害羞的红透耳朵尖。
甄剑不留痕迹开口解救他:“接到荷包之后会怎样?”
东风傻不愣登道:“那肯定是要娶了她呀,荷包在话本子里不都是定情信物吗。”
殷毓立马问道:“那我不接呢?也要娶?”
大爷笑的开怀,立马摆摆手道:“嗨,哪会,姑娘家给你扔荷包是觉得你好看,中意你,你要是中意姑娘也扔个荷包过去,那便算是成了;你要是不扔对方便也不会纠缠,各有各的追法嘛。”
殷毓点头,认同道:“这才对,哪有接了荷包就要娶的道理,婚姻大事岂可做此儿戏。若真能娶,那对方扔一个我接一个,最后把锦州的姑娘都娶回家去。”
大爷大笑:“想的美哩!”
甄剑闷笑:“听到没,想得美。”
殷毓瞪他:“话多!”
三人带着面具在灯火通明的锦州街上慢慢晃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殷毓没忘了今日的目的,用胳膊捅捅东风,面具下的眼睛像闪着光,面具下发出闷却雀跃的声音:“你看,今日热闹的,心情有没有好些?”
东风脸上带着面具,瞧不见神情,只是顿了好一会儿。
殷毓拧眉,又捅捅他:“说话,你怎么变得和西风那厮一样。”
“高兴。”面具之下的声音总是闷的,青年嗓音又轻又小,在此起彼伏的喧闹街头中,听不出什么语气声调,东风重复道:“高兴的。”
甄剑抱剑挑眉,他离东风近,自然听清了青年在面具之下的微妙哽咽。
他目光挪至殷毓脸上,看见青年发亮的双眸越发亮,便再度咽下嘴里不合时宜的话。
“那就好,”殷毓弯起眼睛,伸手拍拍东风的后脑勺,像兄长那般捏了捏东风的后颈,笑道:“你小子,别让我再操心了。”
沿街小贩叫卖声不断,有猜灯谜的,卖花灯的,也有小孩子穿梭在人群中间卖花的,人潮汹涌。
殷毓心事一了,心里便轻松许多,连带着对甄剑都多了几分耐性,同甄剑边走边聊。
在摩肩擦踵中,唯有带着面具的东风一声不吭落后两人几步,慢慢的走着。
甄剑回头看了一眼东风,青年情绪低落的周遭都能聚起阴风。
甄剑是真不懂,殷毓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只有此时此刻眼瞎,连东风根本不高兴都看不出来。
但他看着开心的殷毓便也识趣儿的没提。
殷毓兴奋的从小孩儿手里买了几朵花,他低头边闻花香,边轻声道:“我以前身体不好,我娘从来不让我出门,这样热闹的节日我还没有来过。”
甄剑顿了顿,也道:“我也没来过,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来你就表现的这么冷淡,这么司空见惯?”殷毓忽然抬头,眯眼凑到甄剑跟前,语气贱嗖嗖道:“我还以为你在这种场合里如鱼得水,刚刚将那几个荷包扔回去时,什么感觉?”
“只有你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甄剑屏气,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不是也扔回去了吗,你心里什么感觉,我就是什么感觉。”
“啧,无趣。”殷毓不服气起身:“男人不都是这样吗,无论做什么脑子里想的都是女人。”
殷毓顿了顿:“尤其是像你这样好看的男人。”
甄剑闻言停下脚步,在摩肩擦踵的人流里,他静静望向带着面具的殷毓。
相隔一尺的青年长身玉立,偏头在人群逆流中看着他,一身玄衣被周围悬挂的红灯笼染上了猩红,仿佛同他隔了十万八千里。
青年那双眸子里的斑驳碎影不停晃着,晃得甄剑喉头不自觉上下滚动,他同青年那般,也放轻了声音,问道:“你也是吗。”
“我……”殷毓话音未落,便听见周围响起一片的尖叫。
甄剑立马上前一步将人拉进怀里。
猩红的斑驳碎影下,无数摊贩倏然爆衣,露出里面黑色劲装,将殷毓和甄剑围住,他们抽出腰间软剑便朝着两个人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