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听了常顺的话鸡皮疙瘩直冒,自从常顺的族兄在林芷正缺人使的时候一走了之。还留下的人都是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像这样肉麻的夸赞,林芷更是时不时就要经受一回。她倒是有心让他们正常点,不必如此,可金菊拦下了她。
“娘子若是这时候找他们说这话,他们怕是更要心惊胆战。您不必管,若是不想听,冷着脸就是了。”金菊还有些话没说,就得冷一冷这些人,主家心善倒是养得他们不知恩。
林芷没法儿冷脸,便只能硬着头皮听。只希望常顺他们赶紧恢复正常。
走了一圈,见一切紧紧有条,林芷便放心了。她大方夸奖:“不错,可见你是用心的。待账上银子多一些,百姓也得闲后,便雇人将剩下的三进客舍都修起来。瞧客舍这人流量,今年在客舍过年的跑商只会多,不会少,咱们得提前预备着才能接住这一波客人。”
现在各处都在种棉花,黄灿灿的麦穗也发沉,又到了割麦夏收时,这时候是没人与林芷做工的。
转了许久,林芷见各处妥当便急急回去了。果然瞧见安安皱吧着一张小脸,在小崽子开嚎之前,林芷一把将人抱起来。不自觉地夹着嗓子:“哇,谁家的宝宝这么厉害啊?都能自个儿顽许久呢!”
“娘,娘的!”安安咧开嘴,露出一个米粒儿大的牙,一个一个往外蹦字儿。胖乎乎的小胳膊环住林芷,奶味十足软乎乎,但是热,林芷忍住了推开小崽子的动作。
低头瞧着小崽子捏在手里的草编蚱蜢,她看一眼低着头的小孩儿,艰难地腾出手来拍了拍范覓的肩膀:“手巧。好好跟着大掌柜,让他教你看账本子。”
林芷又坐了一会儿,她今儿是要留在客舍吃饭的,各处都查看了,总得试一试最要紧的厨房吧?她还让厨房蒸了几碗酥酪,小崽子吃小碗,其余人吃大碗。
瞧着范覓想将酥酪藏下来,她开口:“小米,天儿热又没冰,这酥酪放不得。你先吃,走时让厨房的于婶子再与你一碗便是了。”
范覓小脸通红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如何能让于婶子专为我再料理这精细吃食?”
他刚瞧着,蒸酥酪可麻烦了,用料也金贵。他下工后厨房的婶子也要下工了。如何能与人找这样的麻烦?
林芷笑了,小小年纪倒是心思通透:“不麻烦,沈大人今日出城看棉地去了。等他回来经过此处,我也要留他用一碗糖蒸酥酪先垫垫肚子的。”
县里的棉花种子一开春就分到了农户手上,育种艰难,移栽也难。此处的春日气温凉,棉种受凉长不出来,可若是这时候不种下去,秋日气温骤降日照减少,更不利于棉花开花吐絮。
怎么办呢?只有在田垄上铺上稻草、油布保暖,精心保护着那颤颤巍巍的幼苗。好容易等它们长到可以移栽的时候,又怕大风吹折了细茎。沈知衍三天两头往城外跑,原本经过一整个冬日养白了些的面皮又叫晒得黑黢黢。
林芷知道他这时候辛苦,早晚的吃食便预备得精心,荤素搭配还给补钙。宣威客舍在进城的必经之处,林芷怕沈知衍饿得厉害,回回都叫常顺预备着点心茶水,好让回城的人先填填肚子。常顺很是放在心上,于公来说,主家好他才好;于私来说,他亲弟弟也跟着大人奔波呢。
林娘子自来大方,备下的吃食人人都有一份儿。他弟弟跟在大人身边,虽辛苦,可瞧着精气神倒是好,人也愈发干练了。常顺再没有不上心的道理。
窝在林芷怀里的小崽子突然出声:“黑!”
林芷哭笑不得,轻轻打了一下安安,认真与他分辩:“那是你爹,不能叫黑。”
小崽子举着被打的小胖手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现在偶尔会叫娘,可‘爹’自来是没叫过的。倒是晒得黑黢黢的沈知衍有天家来被小崽子摸着脸叫:“黑!”
林芷哭笑不得,沈知衍还挺伤心,他知道小崽子口中的黑是什么,那是一只纯黑的狗崽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县衙日日顿着的大骨头吸引来的,黢黑的一团,缩在角门处冲着人叫唤。
狗崽子看起来才将将断奶,不知怎的没跟在母/狗身边,连叫声都透着稚嫩和虚弱。沈知衍家来瞧见它被宣威的冷风吹得直哆嗦,便将狗崽子带了回去。
好嘛,他倒是没想到捡回来的狗崽子在安安跟前居然与他一个待遇,安安都管他们叫:“黑!”
小崽子还在执着地举着自个的小胖手凑到林芷跟前。林芷敷衍地吹了吹后,他才将胳膊放下去,捏着那只草编蚱蜢玩得专心。
范覓欢欢喜喜道谢后很有眼色地忙去了,林芷瞧着他瘦巴巴但满是干劲儿的样子,倒是依稀瞧出了几分故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