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来到凰族了,学城里的每一个人都觉得那是不对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有人不是像你娘爹那样生活的,你可以自己做选择。”月灼缓和下神色,语气真挚地说道。
王晴晴的眼神暗下来:“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我永远也融入不了你们。”
“凰族包容多元——尽管我时常觉得我们包容过度了——但你只要决心选择,一定可以开始不一样的生活的。”月灼劝慰道。
“嬴月灼,你根本不懂什么是伤痕,也不懂什么是包容,你远远不懂得无垠之杯的真谛。”王晴晴难以按捺下心底的烦躁,索性直视月灼,“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一定不会选择那样的童年,但我有得选吗?我没有做错什么!却需要我用余生来消化伤害对我身心的侵蚀。人想洗掉从幼时便信奉的认知是很难的,何况身心侵蚀早已造成、不可逆转,我的心力本就比没受过伤的人要少,更难以做出改变。你张张嘴就和我说什么‘只要决心选择’,哪有这般容易?!”
月灼双目一眨不眨地直视回去:“那我又做错了什么?!你娘爹被放高利贷的催债打死了,我跟着师妇路过,好心好意把你带回了学城,你的伤痛又不是我造成的,你一句道谢没有,还在这对我蹬鼻子上脸?”
王晴晴拔高音调:“我又没求你救我!”
两人一个在船头一个在船尾,彼此怒目而视,一时空气中都仿佛能蹦出火星子。
下一秒,王晴晴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嬴月灼,你为什么这么怕水?你小时候是不是掉进过水里有心理阴影?你娘不是很爱你吗,她怎么不管你、放任你被水冲走啊?你们凰族家庭不是很有爱吗,你不是光明坦荡没有任何心理阴影吗?”她俯身向前,“来啊,回答我!”
月灼无法自控地退了半寸。
王晴晴霎时间捂嘴笑出来:“怎么,就允许你查探别人的伤口,不允许别人聊起你的伤口?”
“王晴晴,我修养不如月夕,不大会说话,脾气也不好,但无论如何,从始至终,我是希望你过得好的。”月灼咬了半天牙根,最终放缓语气道。
“真的么……”王晴晴微微失神,这个反应似乎令她有些意外。
默然片刻后,王晴晴突然说道:“你知道吗,我爹管我叫猪婆子。他说我太丑了,胖得和猪一样。”她语调平板得仿佛若无其事一般。
“什么?那是人能说出来的话?”月灼惊讶。
王晴晴又露出了那种捂嘴轻笑:“我后来喜欢过一个年轻的货郎,他常常在我家那带挑扁担卖些新鲜的小玩意,可他也说我又丑又胖,他喜欢我姐姐,我姐姐却又瞧不上他。”
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怅惘:“在学城,我知道你们大家都打心眼里从没觉得我丑,你们甚至觉得我长得好看。我很感激……”
“方才是我失言了,我不该急于求成。”月灼看了一眼前方,看到了几块礁石,淡淡道,“到乱石窝了。”
两人一时无话。
月灼放下船锚,王晴晴拿出纸钱和火折子,一张一张点燃,抛向海面。香灰在海风中起伏,最后被海浪吞没。
夜幕下,纸钱燃烧的味道令人心中安定。月灼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下一秒,她一头栽倒在了船头。
“她晕倒了,出来吧。”王晴晴从船尾站起身,对着礁石说道。
从礁石背面钻出来几个男人,他们扛起月灼,把她扛到了礁石上。
走在最后的男人对王晴晴说道:“等下会有船来接我们。你快回去通风报信吧。”
……
“不好了!月灼师姐被抓走了!”
怡憩楼里,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跑进来,高声呼喊着。
来人正是王晴晴。今日本该是她和嬴月灼在戌时轮值,然而此刻从海上返回的只有她一个。
“怎么了?”春晖院长站在门口就着烟草丝和椰子粒嚼槟榔,正嚼得一手鲜红,见状连忙拦下人问道。
王晴晴上气不接下气:“是……极乐游舫的人。我们上次就遇到了一个打劫我们的,好像是游舫上的赌客,欠了赌资于是出来打劫。这次这个似乎也是个欠钱的赌客,但武功很高,我看到他带着月灼师姐上游舫了!”
“极乐游舫?”春晖院长听过这个名字,记忆中是艘寻常观光画舫,但不知道这画舫什么时候竟做起了赌坊生意,“他们为什么要抓月灼?”
王晴晴着急得像是快要哭出来:“他们是想把我们两个都抓走的,但月灼师姐救了我,她自己把坏人引开,让我赶紧划船回来报信。”
“那群该遭千刀的海贼又发什么瘟!王晴晴,你去知会军武院全员集合!”春晖院长擦了擦手,利落地发出一串指令,“来人把我的船队全部调出来!所有人得令,全力搜救嬴月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