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随着灵风的消失,月夕急火攻心,冲破了防线,竟然惊醒过来。
帐外,嘹亮的集合号角声逐渐从轻到响出现,篝火的木材味钻入鼻子,延迟的“啊”声从喉咙里沉闷的压力团中解放出来,在空气中破开。月夕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前在睡梦里的五感都被封了。
月夕有些后怕,更有些好奇。
你到底是谁?
“怎么了?”见月夕蓦然惊醒,一旁有同住的师姐妹问道。
月夕摇摇头:“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只是她心底知道,那绝不是个普通的噩梦。有人——或是别的什么生灵——在窥探她的梦境!
月夕还在怔忡,一旁的营地上,石秀学士带着矿金学坊的学女已经蓄势待发。风卷残云一般吃完早饭,她们便背着竹筐,里边装着船形木斗、铜锛、铜斧等探矿工具和油灯、绳索等,兴致勃发地前往矿洞。
月灼带着一支小队,一路护送石秀学士师徒一行到洞口。
石秀学士抬手挡着观察太阳的方位:“山上有赭者其下有铁,上有铅者其下有银。进洞以后先找有没有露出的流纹岩,或者是重晶石、萤石。”
她对徒女们吩咐完,转向月灼道:“月灼,辛苦你们等在洞外,目前洞内还未勘探,情况未明,不宜有太多人跟进去。”
月灼点头:“没问题,我们留在洞外巡防。”
石秀学士与月灼约好两个时辰后出洞,随后便带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们走进了山洞。月灼则带小队留在洞外,在山洞和山下营地之间巡防。
由于昨夜的死老鼠,月灼加紧了管束,不再放任学女们四处乱跑,有几个想去隔壁山上采花的小师妹被她挡了回来。
然而不到半天,抱怨声便开始多了起来。
“怎么什么都管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把我们当犯人吗?”有学女故意用月灼听得到的音量说道。
其实从突然宣布迁校开始,就令许多学女感觉困惑和不安,尽管师长们将一切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但连日的长途跋涉还是消磨了人的情绪和耐性,月灼今日突然增加的禁令更是加剧了不满。
“不是的。这次和之前的袭击都不一样,这次特别邪门。”月灼只得细细地将昨夜见到的血迹和死老鼠讲了一遍。
然而并没有得到期待中的理解。
“死老鼠有什么可怕的?到处都有。”有人嗤笑道。
“不是的,那只老鼠内脏被掏空了一半,特别邪乎。”书到用时方恨少,月灼连说带比划地想描述出当时看到的诡异景象,然而脑子里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干巴巴的词。
“战鸟师姐,你是不是编故事吓唬我们啊?”
“要不然就是你胆子太小了,连这都怕。”
“我?胆子小?”月灼手指着自己鼻子,不可置信地反问道。
她环顾一圈,看着那些睁大眼睛的师妹们,忽然一笑:“是啊,我胆子小,何止怕老鼠,”她猛地扑向左边一个小师妹,张牙舞爪地凑到人家耳边大吼道,“我还怕你的小胳膊断了。”猛地又扑向旁边另一个小师妹面前大眼瞪小眼,“我还怕你崴了脚。”随后又猛地扑向下一个,“我还害怕你的小脸蛋中毒变紫色了。”
师妹们被逗得咯咯直笑。
月灼直起身子:“我怕我辛辛苦苦把你们这群活蹦乱跳的小祖宗护送到地方,结果你们一个个不是受了伤就是中了毒,到时候你们的娘亲姨姨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我从临湘城的东城门给淹到西城门去。”她做出被淹的滑稽样子,随后声调一扬,“所以,在我被唾沫淹死之前,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啦——!”学女们笑嘻嘻地齐声应道。她们一哄而散,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
午膳时分,月夕从营地里上山来给她送饭。
月灼饿狗扑食一般用完膳,正好到了换防时间。她交完班,获得了一个时辰的自由时间,于是决定和月夕在四周散步消食。当然,是在她自己划定的活动范围内。
萌渚岭一山更比一山高,一眼望不到头。月灼和月夕沿着山脚走了半晌,视线尽头仍然是不绝的山岭。
“真大啊。”月夕来时坐在马车里不觉得,亲身走了才体悟。
然而转过下一处转角,她们竟然在路边看见了一个熟人。
“红娉姐?”月灼看到那个人影惊讶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打扫祭坛。”那人正是之前见过的花鼓队队长红娉,她直起身子,见是她俩露了个笑容。
“这是个祭坛吗?”月灼打眼一望,这里确实和她们方才走过的山脚小路不同,地形开阔很多,在空地上有几块巨大的石头。旁边的树枝上挂着许多残留的绸带,地上有不少纸屑,石头上还留有烧剩的烛泪,红娉正在一一收捡擦净。
月灼和月夕迈步走入巨石阵中,这些巨大的石块有的搭成拱门的形状、有的搭成仰天的三角之状、有的半截迈进了土里,看着错落有致,却又令人摸不清规则。
大多数石块保留了不规则的原状,但也有一些石块被磨成了石柱等形状,唯一相同的是,每一块巨石上都刻着花纹。纹样都不复杂,是些三角形、菱形和水波纹之类简单的图形。
“好复杂的石阵。”月夕惊叹。
“这里是无涯祭司四十年前发动神奔大阵的祭坛。”红娉停下手上的活计,“这段时间为了纪念神奔大阵发动四十周年,村民们举行了许多祭祀活动,我得将祭坛打扫干净。”
神奔,月灼记得苍舒院长曾经产生过灵力耗竭,就是为了帮助金乌神女教制器,难道说的就是这一次大阵?
“神奔大阵是用来做什么的呀,炼五色石补天吗?”月灼问道。
红娉找了块石头坐下:“所谓的神奔大阵,实际上是一种上古禁忌之术。需要灵力非常高强的大巫才能施展,因为要突破灵台的限制,造访她人的梦境。”
“入侵别人的梦境?”月夕轻咬嘴唇。
红娉纠正她:“是造访,因为被造访梦境的人,无涯祭司都提前与她们沟通过,获得了她们的同意,并赠予了她们宝器。”
“那如果没有获得允许就造访梦境,就是入侵咯?”月夕问道。
“当然。”红娉看月夕神色不对,问道,“你还好吗?”
月夕不大确定地说道:“我昨夜感觉自己的梦境似乎被人入侵了。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普通的噩梦。”
红娉安慰她:“苍梧之野是一片丰饶与凶残并存的土地,你如果灵台敏锐,或许更容易感知到一些深藏不露的力量。”
“制器与神奔。”月灼还在琢磨红娉方才说的话,“你师妇苍舒院长当年灵力耗竭,是不是就是为了帮助无涯祭司发动这场神奔大阵?”
月夕沉吟:“有可能。师妇说无涯祭司失踪了四十年,难道就是在这场神奔大阵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