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远处的田地里,干活的大人们也发现了这里的动静。
“润香,那是你家兰兰吧?”
“快去看看吧,别再打起来了。”
王润香直腰一看,脸顿时就黑了,她跟记分员请了假,大踏步就朝周兰走了过去。
“丢人现眼,走,跟我回家!”王润香拽住周兰的胳膊就往家的方向拖。
周兰一把甩开她,仍执拗地看着孩子们的方向。
“人家欺负你你还看,看什么看,走,回家!”王润香用了死劲,用力拖着周兰往家走。
周兰脚步被母亲拖得踉踉跄跄,还不忘扭头朝后面的孩子们看。
王润香拖得费劲,回头又想骂,却一眼看见女儿两脚都是血污,她脸上的愤恨顿了顿,又成了恨铁不成钢的咒骂:
“跟你说多少遍了,下床要穿鞋!穿鞋!你脑子是白长的吗!”
王润香解下头上的头巾,蹲下身包住女儿的一只脚,又脱了身上的褂子,把女儿的另一只脚也包住。
“行了别看了,走!”
但一直等孩子们的身影淡出视线很久后,周兰才回了头。
是夜。
周兰和衣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外月光皎洁,她一直睁着眼睛没有睡。
直到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她下床,悄悄打开门。院子里,大黄披着一身月光,欢快地朝她摇尾巴,周兰过去摸了摸它,然后如昨天那样,出了家门。
王润香和周定山夫妻俩不知道女儿出门,犹自睡得深沉。
周兰脚步轻快地走上进山的小径,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几乎奔跑起来。雀跃的心里像有一只小鸟在飞,扑棱扑棱的,让她整个人也像要飞起来了。
月亮已经偏西,她跑了小半夜,终于到了那个天坑前。然后毫不犹豫的,她顺着坑壁滑了下去,她摸到那株灌木丛,但后面空无一物。
周兰呆愣了会,又反复地去摸,依旧什么也没有。她去周围找,仅有月辉照耀的坑底,她摸遍了每一个角落,但依旧什么也没找到。
一瞬间,巨大的情绪如海浪一样淹没过来,她什么都听不到了,风声,虫鸣声,全都淹没在巨大的痛苦里,求而不得,失落,受挫,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啊——”她身不由己地尖叫,攻击身边的一切事物,想让身体的痛苦可以减轻一点。
天坑周围顿时起了一片骚乱,鸟雀,灌木中的飞虫,纷纷受惊溃逃。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等身体终于平静的时候,她已经脱力地坐在了地上。
天上月光清冷依旧。
周兰呆呆地休息了好一会,抓着灌木站起来,然后爬出天坑,下了山。
走到半路,山下两道光束穿过重重树木扫了过来。
“兰兰!”
“兰兰你在哪!”
“兰兰!”
是父母来找她。
周兰脚步加快了点。
山下,王润香和周定山都快急疯了。王润香半夜起来上厕所,顺道想去看看女儿
睡得好不好,结果进了屋,里面根本没有人。吓得她连忙去喊丈夫,两人一合计,猜测女儿八成又上山找小老虎去了,于是当即穿上衣服拿上手电筒,急匆匆地上了山。
王润香第一个看见女儿,大叫:“在那!”
“哪?!”周定山寻着手电筒的光看去,坡上,周兰不知道在哪滚了一圈,浑身上下不是土就是草叶子。
“你个兔崽子!”周定山大步登上山坡,一把将周兰拽了下来,“你还敢自己上山,不抽你一顿不长记性是不是!”
王润香拍打女儿身上的草叶子:“再敢给我半夜上山,我就把你锁屋里,你以后都别想出门!”
周兰一边挣扎,思维一边像乱飞的蜜蜂。兔,父亲说兔子,她记得她曾经在草丛里见过兔子,它灰灰的,毛茸茸的,看起来很暖和。
“……你……我……家……”父母还在继续说,但周兰听来,父母的语言不是有顺序的线,而像雨滴,字词凌乱地没有顺序地往她耳朵里砸,她只能听懂个别熟悉的音节,其余的,只令她感到嘈杂和烦乱。
她没有理会这种烦乱,脑海又完全沉浸在曾经遇到小兔子的那一刻,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等一家三口下了山,太阳已经微微冒了头。
家里的大门敞开着,夫妻俩出门出得急,忘了关。
一路的数落,夫妻俩也累了。
进了家门,周兰站院里,一如既往的又呆呆的不动了。王润香舀了瓢水倒脸盆里,洗洗手打算去做饭,周存山拿着两个手电筒往正屋走,想把它们放回屋里。
就在这时,只听得“嗷呜”一声。
一个橘色的圆滚滚的东西从柴堆里爬出来,抖抖颤颤地爬到周兰的脚边,然后钻进了她宽大的裤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