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梦里什么内容?”
“在山里,下着雪,我跟它在床上睡觉。”周兰顿了下,抿抿唇才继续道,“它不睡觉舔着我玩,但舔着舔着……它变成了一个男人,之后我就醒了。”
李玉珍皱了皱眉,倏忽之间她仿佛抓住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但再仔细回想,却又什么都想不出了。
“那个男人你认识吗?”李玉珍问。
“认识,是合作方的一个负责人。”
李玉珍:“梦里和他接触是什么感觉,还排斥吗?”
周兰想了想,摇头。
李玉珍凝眉沉思,梦和现实是具有一定联系的,这个梦出现的这么特别,肯定是有现实的投射在里面,但具体投射了什么,她一时也无法下判断。
于是她只能保守地说:“或许这是一个好的讯号,有机会的话,你可以在现实里和他多接触试试。”
周兰明白李玉珍话里的潜台词:“他很年轻,今年才二十。”
“这么年轻……”李玉珍顿了顿,“好吧……你最近的社交什么样?”
“挺正常的,没有恐惧,也没有回避。”
最近两年多周兰都是类似这样的回答。
李玉珍收治周兰有三四年了,收治时周兰还有明显的症状,但现在,除了亲密关系方面,周兰几乎已经接近痊愈了。
“其实有时候我也在反思,这两年你都没什么好转,是不是我的治疗方案有问题。又或者,是我的诊断出了问题,或许你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已经痊愈了,毕竟你现在的社交已经和正常人一样,或许现在阻碍你亲密关系的是别的原因呢。”李玉珍道,
“我们医院有个医生,很擅长催眠治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用催眠回溯一下你的记忆。或许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地方,如果真能找到别的问题,或许能更快解决你在亲密关系上的障碍。”
“不了。”周兰下意识抗拒,她避开李玉珍的视线,“……我不太信任别的医生。”
与其说不信任,不如说,她习惯于保护自己的内心,她可以口述她的过往,但并不代表她可以把自己的记忆毫无保留的剖白给别人。
周兰抗拒,李玉珍又劝了劝,还是没用。
她又问了问周兰去舞厅的经过,周兰回答的依旧乏善可陈。
她在舞厅坐了一晚,有男人来请她跳舞,她握着男人的手进入舞池,然而当对方抱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恶心地推开男人,冲到卫生间里干呕不止。
千篇一律的经过,她在舞厅里的经历简直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流程,而且丝毫没有改变。
咨询结束已经是中午。
周兰离开精神病院,驱车去了附近的街区,她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步行,在街边找到了一个小商店。
店铺很小,看起来只有五六个平方,老板坐在柜台里面,斜撑着脑袋,正在观看柜台里侧的黑白电视机。
“老板,拿个面包。”
“哦。”老板看着电视屏幕不舍得挪开眼,胳膊往身后的货架上摸了摸,拿了一个鸡腿面包放在柜台上,“五毛。”
电视里的播音员字正腔圆,正在播报午间新闻。
“……新年新气象,元旦假期刚过,国家林业局联合多名野生动物保护专家,就拯救和恢复华南虎种群及其栖息地环境的问题召开了研究会议。
华南虎是我国特有的虎亚种,曾广泛分布于我国的华东、华中、华南、西南等地区。但随着人为捕杀和环境破坏等因素,野生华南虎已经再难寻到踪迹,国际自然保护联盟已将其列为‘极度濒危的十大物种之首’。我们深切希望,随着自然环境的恢复,将来有一天,野外能够再现野生华南虎的踪迹……”
电视屏幕里,播放着野生华南虎在自然环境下的照片,它们走在丛林后,身躯劲瘦,满身遍布相间的条纹,和记忆里的小老虎一般无二。
周兰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数了五毛钱放在柜台上,拿着面包走出了小卖店。
回到车里,座位上的呼机正在嘀嘀地响。
她拿起来,是钟阳发来的一条简讯:兰姐,我是钟阳。我已经放假了,项目进展顺利,新年前会如约交付。
周兰又想起那个梦,她犹豫了犹豫,最终还是没有回复任何话。
次日再上班,她也绕开了原来的路,选择了一条全新的去工厂的路,避免再和钟阳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