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里,神曲几乎每天都在下雨,太阳只是偶尔出来一小会,很快就又会被厚厚的乌云遮住。
家里墙壁上挂了一层又一层的水珠,衣服永远晾不干,被子也潮湿得能拧出水来。
周兰打算买台烘干机。
星期六中午下班后,她去学校接钟阳,今天钟阳只上午有课,她打算接上他后一起去电器城。
从药厂到科大,约莫多半个小时的车程,她到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教学楼里的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以往钟阳都会在楼下等着她,但今天却不见他的身影。
天空昏沉沉的,没一会又滴滴答答的地下起雨来。
周兰抬手看了看腕表,十二点十五分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楼里看看,钟阳终于姗姗来迟的出来了。
他穿着黑色的雨衣,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拄着拐杖,抬眼见到外面的周兰,拿书包的手先是推了推眼镜,然后朝她招了招手:“兰姐。”
周兰撑着伞下了车,绕到另一侧给他开门:“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班导找我说了会话,就晚了点。”十几步的距离,钟阳弯腰护着书包,冒着雨点快步过来,熟练地钻进了车里,“我们是先回家,还是先去电器城?”
“直接去电器城吧,下午还要回厂里上班,我们在外面吃饭,这样比较省时间。”
中午吃的汤锅。
吃完饭,两人去电器城里逛。雨天电器城里的人不多,商家们都很热情,见了两人纷纷招揽。
周兰逛了几家,选了一款比较合适的,然后预付了一半的钱,跟商家说定了下午上门送货安装。钟阳周六下午没有课,可以盯着工人安装。
买好电器,周兰送钟阳回家。
小区里孩子很多,周末他们不用上学,一个个的淋着雨在低洼积水的地方玩水,家长喊都喊不动。
周兰停好车,和钟阳一前一后地进了单元楼。
楼道狭窄,两人快走到家门口时,楼上有“噔噔噔”的脚步声下来,脚步声很急,周兰错身到一旁,打算让对方先过去。
“咦?厂长?”清脆的女声落下来。
周兰抬头,只见楼梯上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齐耳短发,看起来有些面熟。
“厂长您不认识我吧,我叫李会娟,咱们厂里的拣药工,上晚班的。厂长您住在这啊?”李会娟热情地跑下来。
周兰闻言,脸上惯性地挂起了微笑:“是啊,你也住这个小区?”
“嗐,我哪住得起商品房。这不是,我家的猫跟狗打架,被咬伤了,听人说这有个兽医,我就赶紧过来了。结果人不在家,我也是白跑一趟。”说着,李会娟把怀里的猫往外举了举。
周兰看去,猝不及防的,一大片鲜红的血液闯入了她的眼里。
周兰顿感耳朵嗡鸣一声,眼前阵阵发黑,忙抓住了旁边的楼梯扶手。
“周兰!”后面的钟阳也连忙扶住她。
“这、这是怎么了?!”李会娟见状也吓了一跳,再看后面的钟阳,顿时惊奇地睁大了眼,“咦?你是不是那个,就那个,写电脑那个?”
“兰姐有点晕血,休息会就好了。”钟阳迅速看了李会娟一眼,“快去给你的猫看病去吧,流这么多血,晚了就救不回来了。”
“啊对对。”李会娟这才想起自己怀里的猫来,脸上着急,“真对不起啊厂长,我不知道您晕血,您多休息休息,我这就先走了。”说着李会娟就抱着猫匆匆地下了楼。
周兰的世界里天旋地转的,仿佛脱离了现世,浓稠得化不开的猩红,带着铁锈般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巨大的恐惧和无助狠狠地攫住了她,令她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就快到家了,兰姐你再坚持一下。”钟阳见状忙放下拐杖,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扶着楼梯,单脚跳着,半扶半拖的把她拖上了楼。
一进了家门,周兰就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从钟阳的怀里滑脱下去,瘫坐在了地上。
钟阳扶着墙壁跪坐下去,他不确定周兰到底是不是晕血,只是她的反应和晕血很像,所以刚才他才那么搪塞李会娟。
周兰双手撑着地面,低垂着头,喘息声很粗,仿佛在承受什么痛苦。她此刻看起来那么孱弱,那些曾经令他望而却步的防备和拒绝,仿佛在此刻都跟着不见了。
他忍不住安抚地拍拍她肩膀:“你还好吗?要吃药吗?”
周兰一把握住他的手,看向他。
她的眼睛睁得极大,瞳孔却失焦地颤抖着,里面盛满了惊弓之鸟般的仓皇、恐惧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