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罂振动阴剑,剑光划破夜空,半空漂起一簇簇地火,为她照亮眼前。
浓夜遮掩的山道上,暴雨如天河倒灌一般。
季罂抹去糊住视线的水雾,手腕一抖,剑刃荡开了厚重的雨幕,血珠顺着锋刃滚落,发出刺耳的剑啸声。
忽然,她感觉到无数道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
其他猎龙师在朝这里聚集,再拖延下去,惊动的就不止是这些杂鱼了,还会引来大妖和巨魔。
届时局面失控,将是一场恶战,万难收场,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季罂!”杀红眼的红玉姬叫她一声,收剑横在胸前,向她的后背靠拢,“不要恋战了,速战速决,离开这里。”
她也察觉到了。
可是,季罂发现她似乎喘得厉害。
对付几个宵小,以她的修为,就像捏死几只蚂蚁一样简单,不该如此吃力才对。
“你来窃取神兵,该料到会遭遇这样的围困才对。”
季罂在混乱中看她一眼,才发现她面色如纸,情形不妙。
难道是受伤了?
“喂,你还行不行啊?”
季罂数着眼前跃动的黑影,猎龙师们打出的法器在暴雨中忽明忽暗。
她比了个剑诀,指节擦过剑身,带起一串蓝焰,将飞来的符纸尽数焚毁。
随着一剑枭首的尸首倒在泥水中,红玉姬突然闷哼一声,腹部有红光透过裙袍。
像是突然力竭,她整个人滑坐在泥泞中,紧接着,雨水蜿蜒的腿部有血水潺潺泅出。
季罂回身要去她的身边,又有杀招带着阴毒的气息,直射红玉姬的面门。
“七字诀。”
她收起了剑,握诀念咒,七字诀现身眼前。
鬼兽随着缭绕的黑雾倾巢而出,漫天的暴雨倾盆落下,触及到法器瞬间汽化,雾里随之传来皮肉焦糊的气味。
猎龙师的惨叫声中,她扶起浑身滚烫的红玉姬,一手把住脉搏。
她拧住眉心,“红玉姬,你吞了魇魔?”
红玉姬并不隐瞒,“要和你打成平手,不是易事。魇魔是一方大魔,可助我在短时间内增长修为。”
在这之前,她的身体接纳了力量强盛的魇魔,无法及时消化这股外来力量,然后又经历打斗,以至于动了胎气。
腹中红光越来越盛,在雨幕中凝成诡异的异象,她一把拽住季罂的手腕,艰难地请求道:“孩子要出来了,你帮我一次。”
季罂:“……”
不要吧,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哪里知道如何替人接生。
可是没时间容她多想了,她感觉到妖魔在逼近。
“你等我一下。”
季罂要带她离开,红玉姬还是死死抓住她的手,神情是从未见过的哀求,“孩子等不了,帮我!”
季罂后背蓦地发冷,“你不会要生在这里吧。”
季罂看看面白如纸的红玉姬,再看看手,无力望天。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好,我帮你护法。”
她握诀默咒,偌大的结界在身边瞬间展开。
“我布下的结界坚不可摧,你尽可安心生产。”
雨水被隔绝在外,蓝色萤火从她指尖飞旋而出,化作丝线,缠绕成茧,将分娩的红玉姬包裹住。
红玉姬咬住散落的头发,指节因用力而攥得发白,身体猛地弓起来,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喉咙里压抑的痛哼瞬间拔高,化成一声声剜心裂肺的尖叫。
这就是女子分娩的痛苦吗?
季罂攥紧她的手腕,都觉得那份痛楚,似乎转移到了自己身上那般,每根骨头都在错位分裂。
她不忍心看,紧紧闭上双眼。
萤火在她的意念下,如同温柔的触手,缠绕着红玉姬剧烈起伏的身体,试图帮她缓解分娩的剧痛。
那光忽明忽暗的,映照着红玉姬扭曲痛苦的脸。
突然,冲刷的暴雨凝滞在半空中,随后一阵红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个夜幕,结界在刹那间裂出了缝隙。
季罂诧异地看着这怪异的天象,只觉得手心一沉,一股温热滑腻的生命落入掌心。
一个沾满血污的小小婴儿,带着不可思议的生命力,顺利地降临人世。
成功了,她竟然真的接生了一个孩子!
季罂托起婴孩,以气化刃,斩断脐带。
“是个男孩。”
她小心翼翼地用还算干净的衣角,有些笨拙地擦掉婴儿身上的污物。
剥去了胎脂,一声嘹亮的婴啼划破夜空。
来到人世的小家伙又皱又红,像个小猴子,但哭声却是那么的强盛有力。
红玉姬紧绷的身体瞬间瘫软下去,像被抽去所有的力气,只剩下疲累后的喘息。
她松开紧咬的头发,艰难地转动眼珠,近乎贪婪地看向季罂手里的小生命。
泪水控制不住地涌出,混合着血水,模糊了视线。
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季罂立刻会意,将自己衣物做成的襁褓轻放在她胸口。
婴孩还在哇哇哭泣,那停滞的雨水却伴随着极具穿透力的儿啼,再次落下。
这也实在诡异了些。
季罂警惕地站起身,发现那些裂纹还在蔓延,原本固若金汤的结界在哭声中摇摇欲坠。
怎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