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会让妈担心。”
“十楼办公室弄得乌烟瘴气,我已经安排打扫了。”说完,盛梓华就预备离开会议室。
盛秦朗忙叫住,“老爸,我想查以前的相框订单资料。”
虽然疑惑,盛梓华还是询问:“多久以前?”
“十多年前吧。”
“你现在应该把重心放在家具上,不是杂货部。”还没说完,盛梓华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说道:“李医生。”然后他就招招手,离开了会议室。
盛秦朗正欲追问,听到是医生的电话,就放下了脚步。他望着父亲离开的背影,躲避的电话,徒然升起一种茫然与无措。“我总感觉我的人生,以后会一无所有。”盛秦朗瘫坐在椅子上,认命似的说道。
陆晨像是安慰又像是自嘲,说:“谁的人生,到最后不是一无所有呢?”
盛秦朗倏地发问,像是寻求某种支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要站在我这一边,你会么?”
陆晨望着盛秦朗,没有回答,这是寻求一种承诺么?是友谊是上下属还是爱情?
盛秦朗很快解开这份困惑,他牵起陆晨的一只手,把脸颊靠在她的手上,随后又牵起另一只手,把另一边的脸颊也贴在她的手上。这样的手心贴脸蛋,上一回是何时?陆晨觉得估计要追溯到她的婴儿时期,也许也是盛秦朗的婴儿时期。
盛秦朗抬起头,看着站在眼前的陆晨,再一次既像充满希望又像毫无希望似的问:“你会么?”
陆晨觉得此刻的盛秦朗像一个孩子,脆弱的奶娃娃,易碎的瓷器。她点了点头,没有犹豫。盛秦朗跟着就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晨发现自己的手又滑入了那枚点缀着亮片的戒指,原来他随身一直戴着这枚戒指。随后,盛秦朗牵着她的手离开了会议室。
五位职业经理人的入驻与居安家具老员工的磨合比预期的还要更不顺利,本以为三个月的磨合期会有量变到质变的突破,但这种摩擦一直持续到了2019年年底依旧矛是矛,盾是盾,水火难容。老员工对绩效考核与福利缩减的不满呼声越来越响亮,职业经理人推行的制度与理念也受到了不少的忽视,阻扰甚至是直接的反对与抗议。员工在盛秦朗面前针对当前的制度的投诉越来越多,起先是暗地里,后来就上升到了明面上,火势直接烧到了会议室。老员工有着人数多力量大,“一直以来都这样”、“一直以来不这样”的传统的老派的优势。职业管理人依旧本着强管理,精预算,降成本,增业绩的理念。两派人谁都不服谁,双方始终达不到一个协调的点,有时新政策占了上风得以短暂的落实又很快被另一轮的会议推翻,一次又一次,这把火愈演愈烈。
盛秦朗坐在会议室的中间,看着他们争论,起初探讨的是事实是当前的现象,后来就上升到了情绪与脸色,会议一拍两散,会议不欢而散,会议效果上开了与没开一样,徒增了双方的怒气值与不满。
更糟糕的是,2020年的起初很不美好,一切急哄哄乱糟糟,突然陷入了停滞,真正的停滞。
正月的时候,工厂空无一人,办公室空无一人,车间空无一人,这是前所未有的现象。
盛梓华每天吃完饭,依旧会开车去公司里坐着,一个人坐在十楼办公室,一个人把工厂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走一遍,这个工厂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静过,叉车没有在装卸货物,商务车全部停在车位上,机器全部关着,流水线上放着年前遗留的一些半成品等不到组装,办公室一楼到十楼,没有一盏灯亮着,不止居安家居这一家工厂,工业园区所有的其他厂房,都是静悄悄的,大片大片的。
盛太太劝他,吃完饭在自家歇着,身体健康最重要,没有劝动,他照例吃完饭就一个人开着车去了工厂,黄昏的时候再回来。盛太太放下碗筷,突然泪流不止。盛秦朗扯下餐桌上的纸巾,递给她,也跟着湿了眼眶,全是心疼与隐忍。
“他怎么就不听劝呢?他身体状况怎么样,他还不清楚么?这个时候怎么能出门呢?”盛太太接过纸巾,一边擦眼泪,絮絮叨叨的全是放不下。
盛秦朗拍拍妈妈的手,看着她。盛太太惊恐地回望,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以为儿子不知道,儿子其实一直知道,装作不知道。默契被打碎,餐桌上留下两个人,求而不得与得而不愿,哪一种都不好。那天晚上,一家三口,终究还是坦了白。那晚不是狂风暴雨,反而是和风细雨,有的亲情在疾病前生疏,有的亲情在疾病前更加牢固,明显,他们属于后者。长句短语,他们最终决定,盛梓华留在杭城的医院进行治疗,走一步,希望一步有一步的生机。他元宵后住进了医院开始了化疗,但是对外保密,只给几个亲属知悉。
短暂的停滞,过完正月,工厂批下了营业许可条,居安家居终于又陆陆续续地恢复了生机。工人来了,机器运转了,灯也亮了,客户,却不要货了。
“这批货你们可以订舱,但是麻烦你们返工,把所有MAIDE IN CHINA的标签覆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