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范脱掉外套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大堆菜,秋水隔着餐桌略带埋怨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两个人还没在一起就开始心疼对方的钱包啦?”阿初去外面接电话时江范翘起唇角调侃秋水。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是故意的……”秋水深知江范从小就爱用这种类似的小伎俩惩治看不上眼的同学。
“那又怎么样,阿初请我吃顿饭可比请搬家公司来得便宜,何况我又给她从房东手里找回五千多块?”江范合上菜单一脸得意地冲秋水扬了扬眉毛。
“好好好,你真棒,你真了不起,你世界第一,已婚女士。”秋水眉头像是学校书桌膛里一团被揉皱的草稿纸。
“你……你……我要是你妈妈,我就现在把你塞回肚子里回炉重造!”江范被秋水怼得双眼通红额头旁青筋凸起。
“那多麻烦,你替我妈妈直接掐死我多省事。”秋水压根儿不管餐桌对面的江范被她气成一番什么模样。
秋水自打知道江范的婚讯开始每次见面都像机关枪一样对她开炮,她把这辈子所有的恶毒话都亲手组装成一颗颗子弹发射向江范,自身恶毒词汇储备量不够她就上网学习,记笔记、反复背诵,像考证一样下功夫,即便如此她仍旧觉得不解恨。
秋水不懂一个喜欢女孩子的人怎么会突然跑去和男人结婚,她不懂一个双脚趟过女人这条细腻潮湿河流的人怎么可能回头爱男人,她永远永远都无法原谅江范这个爱情里的叛变者,江范就算是长得再漂亮,如今在她眼里也只不过是个面目可憎的怪物而已。
“阿初,你今年多大了?”江范见阿初接完电话回来换上一副面具似的笑脸。
“我今年二十八岁,你呢?”阿初落座后抬头问江范。
“我还有几天就满三十岁。”江范低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温水。
“阿初,你不是说你二十二岁吗?”秋水听到阿初向江范报出年龄眼睛里写满问号。
“我那天是在故意逗你呢,小象,我感觉你提问的时候看起来好像特别在意我的年龄,所以故意说小了几岁看看你的反应,我们其实是同龄人。”阿初谈及此事蓦地想起当时秋水眼里浓重的失望。
“你知道秋水为什么特别在意你的年龄吗?”江范放下水杯突兀地在两人之间插话。
“为什么?”阿初抬起头满眼期待地望向江范。
“因为秋水本身不是一个很成熟的人,孤僻、社恐、极端、拧巴、理想化,她可以给你带来很丰富的精神生活甚至于成为你的精神依托,但她却不具备帮你解决现实中具体问题的能力,换而言之,她是个伪装精良的废物。
阿初,如果你不信等下试试她敢不敢向服务生要求打包,你看服务生为饭菜打包的时候,她会不会一脸不自在地想找个缝隙钻,她甚至在外面的时候都没有勇气独自一个人去卫生间,她上学的时候甚至会怕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讲话每次考试都故意留一道题不写。
她就是这种人,平日里陶醉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无病呻吟伤春悲秋,以厌世、懦弱、逃避为傲,凭那一小撮可怜巴巴的音乐才华自命不凡,自我欺瞒。社会化很低,只能被托举,无法被依靠,所以她需要找一个年龄大于等于她的对象。如果你年龄比她小上好几岁,她根本无法在爱情里对你起到一个年长者的引导作用,臂膀单薄,羽翼未满,这才是她对年下恋人感到惧怕的根源。”
江范再一次让秋水体验到那种光天化日之下在闹市里被剥去衣衫不着寸缕的赤裸感受,除此之外最令秋水感到悲哀的是江范口中所说的百分之九十都是事实。秋水今天跟房东因为偷电争执其实花费了很大的勇气,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秋水自己身上,她也会选择像阿初一样默默忍着不吭声。
秋水一边回味江范对她人生的概括总结一边绝望地看着车来车往的窗外,她发现自己果然幼稚,她对江范那些语言上的攻击太儿戏,江范根本不是争论不过她,只是懒得搭理她而已,如今江范被逼急了发射出的第一颗子弹就是如此具有毁灭性,如此重量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