岘青对成衣效果很满意,感谢了对方后,她提了礼物去吃早饭了。等回到公司,样衣也已经全部整理妥当打包放在她办公室。
她看了一下时间刚好九点,她和潘汀越去了电话,对方早起锻炼完正在吃饭,他发了酒店位置等她过来。
临出公司,岘青又折返回办公室,她想起自己办公室大柜子里收了几幅真丝裱画,她抽出那副苏东坡《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起装上车带走。
潘汀越请酒店把样衣用快递寄发回了白城店里,请了岘青一起到大堂咖啡吧坐坐,岘青把裱画靠在桌边说:“小叔叔,这次感谢你不远千里来到我家小厂,我父亲之前收了几幅出口欧洲的字画小品,他最喜欢这件酸枝木框的小件,他后来都留给了我,玻璃下面都是真丝织出来的诗画裱好,礼物不贵重,算我小小心意,希望小叔叔能收下做个纪念。”
潘汀越接过礼物,这首诗比兰亭序更让他喜欢,原本看兰亭序只是觉得汉字的裱花放在茶室别有趣致。
岘青选的这幅小诗则是他个人非常喜欢的苏轼一首诗词,何况摸到边框,他知道这的确是上了年纪的好物件,岘青也是花了心思的相赠了。
潘汀越高兴地说:“有心了,谢谢。我就不客气了。”他收下了这份用心的礼物。
这时岘青喝下一口潘汀越帮他点的茶,又在包里翻找一下。她像变魔术一样又拿出一个四个拳头大小的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一件龟甲纹绫绢的衣服。
岘青笑着说:“昨天小叔叔好像喜欢这个图样,我请加工厂按照小叔叔的身量做了一件衬衣。这里人多就不打开了,请小叔叔一起收下。”
潘汀越送过不少礼物,甚至衣物给亲友、女伴,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家人外的人送他衣物,一件男士衬衣就这样装在不大的盒子里,可以看出这件织物如何柔软熨贴,竟有些被人赠送了贴身小件的错觉。
潘汀越想着越觉得自己有些猥琐起来,他盖上盒盖,说:“今天是行了什么大运,这礼物一波接一波,哈哈哈。你知道我的尺码?”
岘青点点头,“桑蚕丝没有弹性,制衣不要求贴身多是放量留一些空间,方便身体自如活动,我按照目测的身量,也请了加工厂差不多身量的人帮忙定了三维。”潘汀越微笑着喝了一口茶,“实在是太有心了,谢谢。”
岘青觉得小叔叔虽然长她们一些年岁,不过沟通交流大体畅顺,他不算大开大合的人,想得多说得不多,表达清晰,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有怎样的合作,但是相交不需要费力琢磨,岘青愿意花一些心思去结交这样的合作伙伴。
岘青喝了大半杯茶,准备起身告别了,小叔叔却说:“岘青,我下午的飞机出发,还有一些等待的时间,不忙的话能否陪我四处逛逛。”
岘青突然想到之前全都忙着谈生意了,全然忘记对方不远千里来到吴城,自己都还没有尽地主之谊带人转转,确实有些失礼。
她拍了一下脑门说:“是我疏忽了,只要不耽误小叔叔正事儿的话,我都方便的。”潘汀越看她把脑门拍得啪啪响,觉得有趣,说:“那就劳烦你了,我上去放下礼物。请等我一下。”
不亲近的人面前,潘汀越从不提请求,刚刚他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请求吓了一跳,正当内心生出的羞愧还在四下找地方躲藏的时候,岘青大力拍脑门帮他解了围。
潘汀越注意到岘青今天穿了一件重缎乌木色青松暗纹的袍子,他也抽出一套相衬颜色的衣物换上,他用的是拿破仑黑水,他抓了一下头发就下楼见岘青去了。
岘青取出车钥匙,刚想去开车,潘汀越说:“今天天好,我们四处走走吧,不用开车了。”
岘青笑着作罢了,潘汀越看她笑起来说:“白天不怕你开车的,只是我喜欢这里的风景,坐车上就没办法感受了。”潘汀越表明自己还需要去市场买一张寿字的真丝裱画带回家送给老人,老城区停车也是有些麻烦,两人一起往市场走。
潘汀越主动问:“岘青,看你这么勤力的工作,对公司未来的发展有什么计划吗?”岘青一五一十答他:“大的方面,我想得少,还是想把当下的事儿一点点做好。”潘汀越接过话:“细处的事儿要做,但是大面上的事儿也还是要想想的,不然就很容易陷进琐碎里,也容易钻牛角尖走偏路。”
岘青点点头,“小叔叔说得是,我也总是觉得自己很忙,但是一个周期下来却觉得不知道在忙了什么。眼下秋冬,我想开一条新产品线,却又有些拿不准,哎。”
潘汀越问道:“方便说来听听吗?”
岘青说:“我想做宋锦,但是觉得布匹原料成本太高了,制衣要求也比较高会导致人工成本下不来,产量也会比较受限;另一方面,盘点了一下目前客户群体的消费能力和喜好,也对销售情况不太有信心,但是不往前走,不作出调整。”
她面露难色,接着说下去,“可是我又觉得很难再有什么提高了。宋锦成衣实在精美,她实在觉得前景不错。”
岘青说着就打开手机相册,把自己存的宋锦的布匹照片和圈内大神模特图划给潘汀越看。潘汀越从图片上看,确实要比香云纱惹眼很多,有富贵逼人的金线闪耀的花色,更难得也有大量留白的婉约花色。
岘青继续说:“我们一会儿去市场,我带你亲眼看看实物,相信您也会和我觉得很难放下。”
潘汀越饶有兴致表示:“好的,不过原料这块我不太懂,你们家族是内行,这块成本高,是因为工艺复杂?织布机器存量少?织布原料贵?厂家少带来垄断?”
岘青答道:“综合因素都有,现在加工基本是很少几个名家在设计制作,小众定制,价格昂贵,客户群体也固定且稀少,消费市场需求不多,就没有加工厂愿意参与进来,成本就居高不下。”
潘汀越突发奇想:“我记得在你家看厂时候,令尊偶然说到你家老式织布机经过调整后可以织造任何面料,有没可能尝试一下,同时多联系看看有没有其他非名家的宋锦加工厂?”
岘青家的布机这么多年都没有改过产品品种,她也是这次潘汀越下到车间,才听闻这回事儿,所以一开始她压根没往自己家的布机考虑。
如果父亲的布机改完可以织出来,那么叔伯家的就可以一起纳入考虑,她正考虑着潘汀越的提议。潘汀越继续说:“如果是钱的问题,你可以拉一份详细数据给我看看,我们潘家或许可以一起参与一下。但是我需要一份关于成本,市场和客户等多维度的有详实数据支持的预算书。”
她们已经走到了市场,潘汀越先让刘岘青带他去亲眼看看她口中桑蚕丝布料王者--宋锦,宋锦的店面格调都会高一些,装修豪气,潘汀越看了玻璃柜打灯的布料,确实名不虚传,而且宋锦不仅面料贵不可当。
宋锦的厚度也会厚一些的确和早上收到的绫绢的如云的轻柔质感不同,宋锦更适合做外套或者皮草挂里的棉衣的外搭,穿着者自身和旁观者都会生出矜贵。宋锦动辄大四位数甚至五位数的售价的确很难飞入寻常百姓家。
两人一起走出宋锦店都陷入了各自的思考。岘青在想潘汀越的建议,潘汀越在考虑就着岘青目前的规模是很难成气候的,看她工作的效率和认真劲儿,她对自己事业发自内心的喜欢,他有心拉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