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尽欢在门口顿了一下脚步,犹豫要不要现在进去。
杨大娘耳朵倒是灵,几乎是月尽欢一驻足她就发现了。
“姑娘来啦?”杨大娘拿勺子捞了几颗红豆放到陶瓮盖上让月尽欢看看:“姑娘你看看,这火候够不够,还要再煮吗?”
月尽欢伸手拈了一颗,指尖一碾红豆就四分五裂,显然已经是粉烂,但是形体还十分完整。月尽欢点了点头:“嗯,快离火吧,再煮要过火候了。”
顺手把手上的豆泥塞进了嘴,月尽欢拿手绢擦了擦手,然后卷起两臂的袖子方便做事,转头就看到杨大娘把陶瓮从火上挪开之后人却没有离开。
“……大娘您怎么站在这里?”月尽欢疑惑道:“我见别的仆妇都去休息了,您不歇会儿嘛?”
“不打紧。”杨大娘摇了摇头:“姑娘和这伙房不相熟,总得有人照看着些,我又是此处管事,没人比我更熟悉的了。姑娘对我们家有恩,于公于私我都乐意给姑娘打打下手。”
月尽欢苦笑,也没赶人走:一来是时间有点晚了,全靠自己恐怕得手忙脚乱也不一定能在准备晚饭之前收拾好离开;二来看杨大娘这性子,如果自己不让她帮忙她也不会离开,而是坐在门口等着自己,倒还不如让她帮帮忙,早些处理完也好各自回去休息。
想到这里,月尽欢便请杨大娘先将红豆捞出放凉,自己到一边去洗净了艾草将其煮熟碾碎榨汁。
煮了一锅白水,月尽欢取了两大碗加上艾草青汁去和糯米面,剩下的开水她也没浪费,把从药房里拿的药草全丢了进去,盖上锅盖文火煎着。
月尽欢边清洗着买来的老姜,边问杨大娘会不会做红豆馅,杨大娘笑了笑说她也卖过红豆包,做些红豆泥自然不在话下。
抱怨着自己问了个傻问题,月尽欢拿着石杵狠狠捶打着洗净的老姜,忍不住好奇问了起来:“杨大娘,我记得您早上说您有个诨号叫包美人?”
“诶哟,顺口说的,姑娘还记着呢?”杨大娘开着小火翻炒着红豆泥笑着说:“年轻时候开包子铺,别人给起的外号……在外面姑娘可别叫我这个啊,不然麻烦。”
月尽欢想了想早上那白家的八个女人,不禁背后发寒:“还真是,早上我在外面吃包子还有一家婆媳八个问是不是您的手笔呢。”
“婆媳八人?哦,白家的那七个媳妇和婆婆是吧,白老婆子是我之前店里的老客人了,她还惦记着我的包子呐?”杨大娘有些好笑:“白大姐年轻的时候就好吃,我刚关门那阵子听说她还到处找我来着,只是我住到了城外去,也不怎么进城,一直也没机会见面。”
“嗯,看样子那白婆婆一直都挺关心您的去向的。”月尽欢咬牙用力拧着纱布包,从中挤出姜汁边说:“她也说了些您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真假——不过我也很好奇,以您的手艺,开个包子铺赚钱应当要更加容易些,为什么会选择来当个小厨娘赚些死工钱。”
“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杨大娘抽走几块木柴,手里的铲子连连挥舞,不停翻动着红豆泥不让它糊锅,“但是姑娘你千万别觉得我是在抱怨什么,更别因为听了故事就善心大发非要做点什么——我已经欠姑娘不少了,不然我倒是情愿不讲。”
月尽欢苦笑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杨大娘看豆泥火候差不多了,就把红豆泥找了个盆盛了起来,自己接过两人弄脏的器皿一起拿去清洗。
“诶,也不知道白大姐给你说的有几分是对的,干脆从头给你讲吧。”杨大娘摸了个大蒸笼放到月尽欢面前的桌上,方便她包好糕团放进去:“我爹娘……没多大本事,但是心比天高,老想不劳而获,又重男轻女。弟弟出生的时候我才十四五岁,他们就把我赶出门干活计了。”
“那时候我还小,也没什么本事,只能四处打下手,算是那种最底层的小厨娘。有一次遇到个老乞儿,我可怜他给了他碗水饭,他看我心地好,就说要传我几手。”
“一开始我看他那个落魄样子,也不相信他有什么本事,但是他教了我些调味的本事,日后倒真成了我扬名的基础了。”
“后来我就跟着他学些东西,他也没从头教,教东西也是有一点没一点,所以也不算个师徒关系。日子长了他告诉我,说他其实是个京城里有名的厨子,但是为人所害家破人亡,自己也被挑断了手筋不能提刀。流落到了梧城也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办法续接手筋,这样或许以他的本事还能东山再起。可惜散尽了所剩不多的家财也没能复原如初,最后沦落成了乞丐。”
“虽然不能自己动手,但是他的眼力经验还在,算下来一点一点的教了我不少东西。”杨大娘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到月尽欢旁边帮着包糕团:“我也是凭借着他教我的东西,才打出的名声,开了包子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