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娘见到昏迷的柏父苏醒,当即大喜过望,只怕若是柏父现在说要天上的星,月大娘也会立刻去搬梯子,自然是他说什么杨大娘都同意:“对对,燕道长是我和夫君的救命恩人……燕道长,我夫君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燕归尘没理睬她,对着那碗黑血端详沉吟,不知道在想什么。月尽欢见他太过沉入,皱了皱眉头,一肘戳在了燕归尘肋下。
“嘶……”燕归尘吃痛,身形都有些不稳,险些泼了碗里的东西。先伸出了手护住了手中的碗,燕归尘才站稳了身子:“干什么?”
“人家问你话呢!”月尽欢忍无可忍,瞪了燕归尘一眼:“柏叔现在的情况。”
王言秋这时候走了进来,还不知道屋中的燃眉之急已经被解决了,见众人都在,他出声问道:“杨妹子,你夫君他怎么样,怎么大家都站在这里……诶,柏兄弟你看样子还行啊?”
“王大夫您来啦,”杨大娘稍感吃惊,柏杨回来之后就扑到了榻前,二人根本没有机会闲谈,所以她还以为只有月尽欢和燕归尘二人前来:“外子早些时候突然陷入昏迷,我怎么也叫不醒,想到他过往半年情况越来越糟,我便觉得不妙,让杨儿赶快前去求您出诊。”
王言秋行医治病多年,这样的剧情他也算是见得多了,也不奇怪。他走到塌边,伸手按住柏父的脉门:“但是现在柏兄弟清醒着,是燕大夫的手笔?我看看……嘶~”
一声长长的吸气声,让杨大娘母子又提起了心吊起了胆:“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妙的?”
王言秋不说话,闭上了眼睛静静感受,似乎在试图确认什么。
半晌之后,王言秋收回了手,嘴里小声嘟囔,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王言秋看向了燕归尘,神情复杂:“柏兄弟是中了一种奇毒,具体是什么我分辨不出。按照脉象看来他之前就已经要毒气攻心,现在体内的毒却被压制、排出了相当的部分……只是体内经脉内气的状况都混乱得很,想来是燕大夫情急之下用了重手法催出了毒素。”
摇了摇头,王言秋惋惜道:“可惜我不通武术,学不得这手法,不然必定要和燕大夫讨教讨教。”
月尽欢看了看燕归尘,两人都没说话。月尽欢医治知府和燕归尘先前使用的都是同一套来自竹沥观的手法。确实,有内气辅助效果更佳,但是哪怕是没有习武的人,使用药炙过得金针刺穴也能有七八成的效果,已经是相当可观了。
但是这事情说了也没用——此乃不传之秘,就算告诉了王言秋他也是可以使用的又如何,还能让他投靠竹沥观不成?
杨大娘却有些着急了,也不知道两位医者是有意还是无心,二人都对柏父的未来避而不谈:“燕大夫,王大夫,还请二位给个准话,我夫君现在的情况算稳定了吗,或者说是否还能恢复到常人一样?”
王言秋也知道瞒不住,但是要让他亲口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哪怕他行医多年却也依然习惯不了:“妹子,趁着他还清醒,好好过几天日子吧。”
杨大娘如遭雷击:“王大夫,这可不好笑,连您也没办法了吗?”
王言秋苦笑:若是全力施为,甚至拿出给知府用的那副汤药,或许能够再延续个一年半载的,但是那样子真的值得吗?
从杨大娘一家的情况看,他们恐怕支撑不住续命所需的成本——汤药,看诊,滋补……哪怕少一样,吊命的效果都会大打折扣,甚至变成白费功夫。只为了多那么几个月的时日,却要搭上母子二人后半生的生活,太不划算了。
从……别的方面看,柏兄弟中了此毒,说明他被那一家子盯上了。自己虽然有药仙居庇护,但是若是坏了他们的好事,保不住他们就用些别人不好多说的手段对付自己。
王言秋有些头疼:按照馆主的计划,燕归尘师徒迟早是要接触到知府的病情的。现在自己给不给柏兄弟续命都很为难:若是不出手,他们恐怕要疑惑为什么有缓解知府病情的本事却不能给柏兄弟缓解;若是出了手,又很鸡肋还容易引火上身。
叹了口气,王言秋怎么想都觉得不能出手。但是医者的仁心还在不住拷打着他的良心,所以王言秋看向了燕归尘:“燕大夫有何看法?”
你可一定要有法子啊燕归尘,实在不行自己悄悄出点力也行——只要明面上自己没有出手就可以了。
“……有些法子,或许可以一试。”燕归尘的话让王言秋松了口气,他仍然捧着手上的碗,也不嫌重:“但是效果如何,我不能打包票。”
“若是如此,那便算了吧……”柏父的话出人意料:“总不好为了我的病彻底把全家拖垮。”
柏杨站在一旁垂手而立,低下了头。他从小就跟着父母长大,没有见过更年长的长辈,自然还没有经历过亲近之人的生死别离。过往看到白事他也是懵懵懂懂,这会儿得知自己的父亲可能命不久矣,突然就明白了为何那些人当时哭的那般悲戚。
让一个少年人接触死亡的概念,还是太早太沉重了。
“别听他的。”杨大娘一咬牙:“治,豁出命去我也要给他治!”
“苞娘,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