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照片给人的冲击力实在过大，霍娴捏着照片的指骨攥得几乎变形。眸色肉眼可见地低沉下去。

燕裴瞄着半天不动的人，眼神落到她攥得发狠的右手上去。照片有一个角已经被她捏皱。

他动了动唇瓣，默默伸着受伤的那只手过去覆盖住霍娴捏着照片的手。

“还好吗？”燕裴出声问道。

听见他的声音，霍娴手指陡然松懈，一口气从心底彻底消散开来。

她望向他，快速敛起那股没来由的怒意，生硬地弯唇道：“…没事。”

她说着像没事人一样地收起照片，随意插进了笔记本末页。

燕裴一直静静观察着她，见她什么都没说，似乎也没打算说什么，他紧抿唇瓣，就静静地望着她。

霍娴翻开笔记本的首页，上面写满了潇洒肆意的行书，占了满篇幅。

这就是一本普通的恋爱手册，只有首页的正楷是一个人写的。剩下的满满当当的日常恋爱记录，包含约会纪念日、一起逛街、一起去实验室或是孩子的成长日志等都是来自另一个人的字迹。

一人起头，另一个人逐渐填满细节，连日记本都共用一本。这真的是彻底打碎了古茵在她心里高冷的形象。

霍娴简单翻了翻，厚重的笔记本上面事无巨细都写得清清楚楚，光是从黑色的钢笔字迹就能够看出曾经这屋子里的两人能有多相爱。

所以，他们两个是怎么闹翻的？

霍娴合上笔记本，蹲在原地默不作声。

特地用生化锁锁起来的，竟然只是一本恋爱日记。

就一本恋爱日记，居然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这是后来老妈才回来放的还是她跟霍铭闹翻之前就一直搁置在这里面了！！？

她来之前核查过这间屋子的所有者，房屋购买合同上只写了一个古字。看起来很不正规，但是又被批准了。总之能说明这屋子的所有权应该就在老妈手中。

她后来离开了这里，但是这里面的东西还是按照先前两人在一起时的样子摆的。

霍铭没回来过吗？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霍娴瞳孔里突然闪过一抹亮色，她陡然站起身，转身快步走出房门。

燕裴见她急急忙忙的样子，也赶紧原地站起来想跟上去，步子才抬起，脑子却刹那间陷入一片晕眩中。他虚着步子连连后退，匆忙将手撑在桌面上才堪堪稳住身躯。

他弓着腰坐在桌子上方，双手按在太阳穴处揉捏，结果越揉脑里的晕眩感愈发强烈，脑袋几乎疼得要爆炸。

燕裴想吐，胃里一片翻腾，十分难受，跟有无数只虫子在肚子爬一样恶心。

渐渐地，他不适地滑坐到地板上，双手用力捂住嘴巴，眼睛控制不住闭上，脸颊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晕厥风波中白得可怕。

成千上万的欢呼声不知道突然从哪冒出来，吵得他耳朵疼。脑海里一帧帧陌生的、热闹的、狰狞的、可怕的、血腥的画面不受控制地从他大脑里播放，硬生生占据他所有的思考空间…

房间外，霍娴把墙壁上那张米黄色的墙纸撕下来，墙纸背后，满墙的双人合照密密麻麻地贴在上面，全是古茵跟霍铭的合照。

霍娴站在一墙照片面前静静地望着面前的场景。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霍铭那变态畸形的性格是谁纵容的，霍铭放肆恶劣的行径背后，底气又来源于哪里。全都是母亲给他的。

不坏的身体、保护他的高级复制人，以及，整个霍家家主的位置。

这是，属于古茵给予的霍铭的唯一的特别。

他们或许因为什么事情闹翻了，但是似乎是母亲有亏欠于霍铭，所以不善言辞的她最后一刻还是给了他所有的一切。用于弥补他。

霍娴沉默着，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寻声扭头过去，就见燕裴一脸煞白地靠在房间门口。

“…霍娴。”他唤了她一句，随后便没了意识，整个人朝面前的地板摔下去。

霍娴神经猛地抽动，她反应很快，瞬间就冲到了他面前，接住了他。

燕裴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她怀里，下巴搁在她肩膀上。

霍娴揽着他的腰将他抱在怀里，另一手往下抓住他刚刚受伤的手探了探。指尖摩挲了两下他手指上裂开的口子。

伤口依旧保持着张开的状态，霍娴面色凝重。果然属于燕裴的独特的复生能力早就消失了。

…………

燕裴生病了，反复发烧，期间有一段时间信息素陷入极端紊乱，易感期不断接替循环。但是他不像其他Alpha一样易怒暴躁，反而是不间断地重复高烧低烧两种情况，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昏迷状态。

年迈的老医生拿着仪器给燕裴做检查，越检查眉毛拧得越紧。

“奇怪了，奇了怪了。”医生兀自惊声，满脸困惑。

霍娴站在床头，低垂着眸眼注视着昏迷不醒的人，他不醒她心里烦得厉害。耳边还接二连三听到医生发出这种没把握的声音，她更气了。

“你到底在奇怪什么？”霍娴沉声道。

医生听见她的话，脊背僵硬半晌，方才回过头看向她，默了好一会之后，他像见了鬼一样地对霍娴说。

“虽然我也很意外，但是你知道吗？你的Alpha他好像是个Omega，但是我刚要给他重测信息素状态时，他…他…他一下子又变成Alpha了。我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我的妈呀，我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性别就跟个变色龙一样，环境怎么需要他就怎么变啊。我的老天爷哟。”

老医生跟撞了邪一样，拍着手不可置信地满屋子走来走去，反复惊讶着，话里话外都是对他上半辈子所有阅历与学识的推翻与重组。

“你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况么，这不是乱套吗，他一会是个Omega一会又是个Alpha。这，这简直就是母鸡嫁给了公鸭，乱来吗不是？”

“你见过有人这种情况吗？没有吧，找遍整个星际，谁能做到这种事情。性别哪里是想变就变的呢。”

“要是想变就能变，很多人今天还在接受Omega的追求，明天直接变Omega去追Alpha了。”

老医生觉得自己的医学资格证书需要重新去考，这个社会发展真的太快了，已经出现了他没见识过的病种了。是不是他太多年不考试了，已经错过了最新科研成果。

从他说那句“燕裴一会是Omega一会是Alpha”时，后面医生再质疑与震惊什么霍娴已经全都听不进去了。

她忽然坐到床边，整个人像被吸干了魂一样，唇瓣深深抿着，低头望着昏睡的人。

“Alpha？Omega？”霍娴低声默念着这两个词，心里蓦然不安地突突突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