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兰珺总算松口气,睁开眼一边帮他系上结,一边回道:“哥哥不住这里,住在旁的暗点。”
穆晓笙点点头,更衣完毕,他冲她挥挥手:“好了,你去取些梨花膏来,我待会要用。”
“是,庄主。”
她踏着小碎步一溜烟出了房门,直到见了外面的夕阳才大口大口呼起气来,方才那情形真是差点要她的命,连呼吸都收着,生怕惹里面那位不痛快。
穆晓笙要梨花膏,可这些玩意儿是京城贵女们养颜用的,据说价格不菲,栖风阁可不备着。没法子,她只好挎个小篮子出了门,准备去卖胭脂水粉的店里买一些来。
也不知他一个大男人要这东西是怎么用,秋兰珺在买多少这个问题上犯了难,索性多买了一些,省得不够用又叫他嗔怪。
可等她带了几大罐的梨花膏回到他门前时,却怎么都叫不应他。她等了一会儿,里面静谧地像是无人存在,于是她又壮着胆子探手敲了敲门,可仍是无人回应。
出去了?还是睡着了?
秋兰珺不禁腹诽,一时没了主意,在门口踱了好几个来回。眼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才终于一咬牙一跺脚,擅自推开房门,准备将东西放进去便走。
谁知,将将往里走了三四步,她却忽地发觉,里屋似乎亮起一盏薄薄的烛光,就那么一盏,压根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她更加小心地朝那光亮处过去,里面愈发昏暗,地如同进了密林丛生的山谷。
“庄主?我来送梨花膏了。”
依旧无人应答。
秋兰珺只觉周身一阵说不上的阴冷,后背像是爬满了虱虫似的,又痒又惴恐。她硬着头皮继续往里走,快要进了卧房时,才猛地从梳妆台前的铜镜里看到一张脸。
一张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的脸。
虽是只孤零零一盏灯照着,在这遮天蔽日的黑暗里渺小地看不清什么,可那张脸的模样依然清清楚楚映入了她的双眸。
她惊骇地肩头一耸,下意识地便背过身,想要往屋外跑。可她的动作僵硬地和具木偶娃娃似的,才跑几步,腰身便被一个强她数倍的力量裹挟住,生生向后拖进了男人的怀中。
那人右臂紧紧裹住她,将她箍进自己胸膛,左手却绕到她身前,虎口张开按住她纤细的脖子。
“你看见了?”
身后阴恻恻的声音催得她头皮一阵发麻。
秋兰珺觉得自己的瞳孔都要散了,手里端着的几罐梨花膏长了腿似的相互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没有,太暗了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她喘着粗气,声音几乎带了哭腔。
“不,你看见了。小兰,你知道我是谁了......”
他的手掌更用力了些,秋兰珺觉得他若是再稍稍用力一点,自己的脖子就会被他轻轻松松扭断。脑袋轰隆隆地响着,却想不出任何法子,只能从喉间断断续续发出一阵呜咽。
“庄......庄主......”
穆晓笙觉得握着她的手指忽然凉飕飕的,他从后伏在她肩头,没来由地在她颈间嗅了嗅。
“哭了?”他忽然放开钳着她的手,转而在她湿漉漉的脸颊温柔地抚摸起来,“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秋兰珺身子依然止不住地打颤,她极力地想要控制自己的恐惧,屡屡尝试却屡屡败下阵来。良久,她才稍稍缓了缓神。
“庄主......我和殿下,还能信任你么?”
穆晓笙仍是从后面抱着她,像极了一对仙侣。
他声音凄凉地像鬼:“不说她,你还愿意信任我么?”
秋兰珺壮着胆子道:“我,我听殿下的。”
他忽然笑起来,又问:“那你会告诉她我的身份吗?”
“会。”秋兰珺答得斩钉截铁。
“你不乖。”
穆晓笙冷着脸,但却松开她,托着她的后背将她身子转过来,直直盯着她,认真道:“你们的计划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支持,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告诉她。”
这口吻,是命令,也是请求。
“听懂了吗?”
秋兰珺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做答。现在她眼前的,不是她熟悉的那张穆晓笙的脸,而是与郯国太子一模一样的脸。
他顶着这张脸让她深恶痛绝的脸,却用着一个煞有深情的眼神望着她,实在太过诡异和割裂。
她呆呆站着,手中的梨花膏瓶不知什么时候碎了一个,浓郁的梨花香透过裂缝,掠过她鼻尖,猛烈又肆无忌惮地冲击着她纷乱的思绪。
良久,她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