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汤被咽进了胃袋,玻璃鸟儿放下碗,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仍然在咀嚼配菜的风信子花,道出了这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那花儿的吃相倒是优雅,一口面仿佛都要嚼够十二下才肯咽进肚子,可听到眼前人的问话,他却罕见地呆滞了一秒,最后却也是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显然,风信子先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可玻璃鸟儿却只是笑着看向对方,等着对方把所有的食物都咽进了肚子,他才端起碗,走进了厨房,嘴里还不忘记念叨:
“这世道啊,就是这样的,风信子先生,他就是这样的,好人长命不一定,祸害一定遗千年——”
“可惜,我还不是个没有心肝的祸害吧。”
水流带去了所有脏污,瓷碗依旧白净,但岁月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不会变,上头的残缺也好,上头的疤也好,都写着它见证过的过往,不会消失殆尽。
“可是他们,他们……都……”
风信子花挣扎着开了口,他不愿看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这般自嘲,即便过去,自己也曾看着无数个孩子就这样消散在自己的面前,再也没有痕迹。
他握紧了拳头,可最后,却也只是将手按在了少年的肩上,声音低哑,像是藏匿了说也说不尽的苦楚:“这不该是你应当承受的……他们都……”
“他们不曾爱过我,对吗?”
鸟儿闭上了眼,仅剩水流流淌过自己的手掌。
出生开始,也许自己就是不被需要的那一个,父母也好,朋友也好,好像很多,很多人期待着的,只是一个完美的虚影,那个人不必是自己,可以是这世间任何一个新生的人儿,可能……是因为自己那一颗坚韧的心脏,自己就这样,成了那被期待的存在吧。
他们爱过我吗?爱过这一只玻璃做的飞鸟?
可能吧,可能吧,可说到底,他们爱的也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模本,一个完美的影子,只是刚好,自己被放进了这样的模子里,任由着生长……
“可我需要这样的爱吗?”
可我需要他们施舍于自己的爱吗?
玻璃鸟儿笑了笑,关上了水龙头:
“我只需要一份能够填补我心中伤口的爱意,他们的爱意太廉价,我看不上。”
他转过身,湿漉漉的双手毫不避讳地抱住了自己眼前的风信子花,他的眼中似乎仍有迷茫,他的心中似乎仍有不甘,但是现在,都尽数释然在所剩不多的生命之中:
“带我出去走走吧,就当作是最后一次吧,我亲爱的风信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