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眉眼冷峻,道:“我不怕你,你最好离开中苏城,否则我饶不了你,据我所知,你的老母留在城中,你也不想她出意外吧?”
俞沉眠脑袋“轰”的一声,当下红了眼,斥道:“章夫人狠毒心肠,老妇也不放过吗?”
薛氏轻拍桌子,眉眼间是散不尽的沉郁,道:“是你不放过你母亲,你离开中苏城,我们皆大欢喜,不然休怪我不留情面!”
俞沉眠强忍泪水,心止不住起伏,恶狠狠地看着上头的人,道:“我不会让我姐姐白死,我定会找出真相上告朝廷!”
“你有能耐,可你有把握吗?我不过诱她上山,小惩大诫罢了,风雪交加,她撑不住又不肯下来,青天大老爷来了也管不了我!”
薛氏话语冰冷,无一丝波澜,甚至死不悔改。
俞沉眠眼泪骤然落下,道:“果然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姐姐!我要杀了你!”
俞沉眠的声音响彻云霄,身体晃悠着向前,这架势是想与薛氏拼个你死我活。
薛氏当即慌神,颤悠站起,忙不迭喊人。
俞沉眠快冲到跟前时,便被几个侍从制服,左右胳膊均被架住。
俞沉眠奋力挣扎,奈何解脱不了一丝一毫。
薛氏见她被抓,心绪稍平,抚着胸口道:“把她给我抓住了。”
闹出不小动静,室内一片混乱,外头侍婢胆战心惊,皆竖着耳朵欲偷听,面上却怕极了。
俞沉眠执拗,冷笑一声,拧头道:“章夫人丧心病狂,昔日害死我姐姐,颜春姑娘被绑与你脱不了干系吧,赵云更是你杀的,将章复池引开,是为对我下手……此类种种,章夫人你也能心安理得吗?”
薛氏神色大震,当即怒道:“将她扔出去!”
俞沉眠被拖下去,心却像浸在冷窖里,冰冷透骨。
她发丝凌乱,灰头土脸,站在章府外。
门口的侍卫虎视眈眈,一脸凶相,俞沉眠浑身冰凉,可心像石头般硬,罗时安没与她说实话!
章府高门大户,两扇大门均以金漆铜器造就,匾额高高悬挂,彰显着世家独一无二的地位,可暗地龌龊不堪。
俞沉眠深一脚浅一脚离开,心沉甸甸,据章夫人所言,姐姐与宋予呈熟识,可罗时安口中所说的两情相悦是假的吗?
既两情相悦,姐姐何必缠着宋予呈?
此事还需再问罗时安,还有机会。
俞沉眠头昏昏沉沉,心中念着娘,便一路走回了家。
刚走到门前,俞沉眠忽地停下,整理衣着发饰,尽量保持一副安泰模样。
唇角微勾,跨进院中。
林氏正在院中做杂活,脊背微弯,腰间系着围裙,一脸疲劳。
“娘!”
俞沉眠大唤一声,急奔过去。
林氏刚直起身,手里的扫帚还没放下,便被抱了个满怀。
“阿眠,你回来了!” 林氏手中扫帚脱落,啪嗒一声正如她激动的心脏。
“娘,我好想你。” 俞沉眠抱着林氏不撒手,语气软绵绵。
不见到还好,书锦斋的琐事充实她的心,可今日乍然见到,思念之情喷涌而出,加之姐姐的事,情绪愈发汹涌。
林氏隐隐察觉俞沉眠的情绪,她难过时一向如此,需要人陪着,缓解心绪。
“阿眠,遇到棘手的事了?” 林氏温声道。
俞沉眠摇头,依旧将脸枕在林氏肩上。
林氏心下哀叹,不知她是不愿说还是没有这回事。
四下寂静,只有风拂过树叶的窸窣声。
俞沉眠闻着熟悉的味道,心下安稳许多。
她松手,微笑道:“娘,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你这孩子,我肯定会在你身边,只要你回头准能见着我!” 林氏满眼宠溺,抚向她的头。
俞沉眠唇角的笑意淡了些,蓦地回想起章夫人的话,眼底闪过微不可察的惊惧。
绝不能让章夫人威胁到她身旁的人!
俞沉眠勉强笑了笑,搀着林氏进屋,道:“娘,我会照顾好自己,您也要好好保护自己,有事就去书锦斋找我。”
林氏脸上犹有迟疑,犹豫道:“阿眠,娘这几日总做梦,梦见你出事,就像当日你姐姐出事那般,娘的心七上八下,彻夜难眠。”
林氏双眉紧蹙,愁绪绵绵不绝,紧抓俞沉眠的手。
林氏双鬓发白,皱纹不知不觉爬上眼角,时间的流逝给她带来许多变化,可唯一不变的眼里的浓浓情意。
那是对她的爱。
俞沉眠的心密密麻麻泛疼,强颜欢笑道:“娘,梦都是反的,我怎么可能出事?”
林氏眉头未舒展半分,哀愁道:“阿眠,娘一直纵容你,放你去查未青的事,可如今娘害怕,害怕你像你姐姐那般离开,你答应我,我们离开中苏城,去过安稳日子,好吗?”
满室静寂,只余林氏低沉衰老的声音,如重锤打在俞沉眠心间。
俞沉眠不忍看见林氏含泪的眼睛,不忍见到她失落的神情。
可她退无可退,艰难至此,她还是挺到了今日,与其半途而废,她宁愿没来过中苏城。
俞沉眠的缄默无言,让林氏崩溃,她险些哭出声,道:“阿眠,你体谅一下做母亲的心,难不成你要将命拼出去吗?!”
俞沉眠自小执拗,每至此种情况,总是俞未青出面调停,可现在……
俞沉眠抿唇不语,眼底蕴开道不尽的情绪。
“你真不罢手,就当没我这个娘,反正有你没你都一样!” 林氏哀嚎,悲痛大过愤懑,一把撇开俞沉眠的手。
俞沉眠冷不丁踉跄后退,蓦地抬眼,掀开一片凄凉,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林氏泣不成声,见她如此固执,扭头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