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玉抬眼看她,不答反问道:“那你呢?你怕吗?”
“怕?”越知初挑眉。
“被我跟踪,被我监视,被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不怕吗?”
楚明玉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
越知初假装认真想了想,沉吟道:“嗯……怕……吗?我,不怕。”
楚明玉继续笑:“你一直都如此狂傲?”
“不,我只是,不想让自己习惯去,担忧还未发生的事。”
越知初突然收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楚明玉的眼睛,非常诚恳地说:“活得像我这样久,早就不会感到怕了。当然,不是真的不怕,只是被迫习惯了。习惯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习惯自己的亲人、友人,最终都会离我而去。习惯无论上一世我是谁,再醒来时,我就只是我自己,一个孤家寡人。”
“所以,只是多了一个你的话……你知道的东西,说出去,不会有人信。如果有人信了,我也可以除掉那些人。所以,我不怕。就像我方才说的,我会调查你。再不济,如果实在不能放心,我会杀了你。”
越知初话锋一转,忽然笑得有些阴森。
“杀了我?”楚明玉终于露出了一个越知初熟悉的笑容,那样一个,属于楚明玉的,狂放不羁的笑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杀了我?也得你有那个本事才行!”
越知初被她的笑意感染,也跟着狂笑起来,同时两人,又碰了碗,齐齐干了一碗酒。
“好,那我便如实同你说了吧。”
“云三娘,临死之前,曾留下过一个秘密。她说,这世间,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会让所有的女子,都过上她们想要的生活。而她的后代,举凡是女子,便可以将这个秘密传承下去……”
楚明玉停下了笑之后,便开始给越知初讲起了,云三娘和她家族的故事。
“但是,她有一个条件。”
“条件?”
越知初诧异。
楚明玉抬起手臂,随意地摩挲着她纤细的手指,点头道:“条件就是,若想知晓秘密的人,必得练会她留下的,武功秘籍。”
……越知初再次震惊。
武功秘籍……那是云三娘用虫玉换的。
云三娘还活着的时候,已经是蝉部的长老,平日里能接上不少难度很高、报酬丰厚的任务,其中也不乏越知初——那一世的“越知初”亲自发布的。
越知初还记得,那时她以为,云三娘也会和别的“虫子”们一样,或者换丰厚的粮食,或者换华美的衣服,或者,换金银细软……总是是一些轻便的,方便流传和转移的,经久通用的物品。
云三娘再如何出类拔萃,毕竟也是个女子,在那一世,越知初清楚地记得,世道不错,天下太平,女子多钟爱打扮,或吟诗作画,富贵人家的小姐,甚至还有机会入仕为女官。
云三娘当时,虽然也衣食无忧,但女子嘛,对珠宝丝绸的喜爱,总是可以更多、更满的。
——越知初原先是那么想的。
可她没想到,三娘把所有的虫玉,都拿来找她兑了,武功秘籍。
在那一世,放眼天下,会武功的女子,可称得上凤毛麟角。
甚至,就连男人,也没什么愿意练武的。
毕竟练武有多辛苦,有多艰难,有多孤寂,越知初比谁都清楚。
若非她活了一世又一世,早已无法想象自己若手无缚鸡之力,要如何应对各种困苦;若非练得太多了太多了,多少也就懂得事半功倍了——她也未必就肯练武。
因此,那时云三娘要换她最好、最难的武功秘籍时,她还一度十分惊讶。
三娘的武功不算很高,作为蝉部长老,她的智慧也远比她的武力更重要,但三娘却很勤勉。
她好像……就像在和谁较劲似的,一直非常痴迷练武。
越知初也淡淡劝过,三娘的意志坚决,她便也不强求了,武功秘籍……就是三娘那辈子,从“虫”得到的,最稀罕的东西。
但话又说回来,稀罕不稀罕的,原不是看东西本身,而是看,那东西,对拥有了东西的人而言,是否有用。
对三娘来说,那些武功秘籍,或许就是她心里的传家之宝。
可也多的是人,觉得武功秘籍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比不上一锭金子。
毕竟,武功秘籍,你看了,拥有了——也未必学得会,练得成。
弄得不好,走火入魔害死自己的,也大有人在。
确实不如一锭金子。
至少,那是实打实的金子。
如今听到楚明玉这些话,越知初的脸色,忍不住就阴沉了下来。
她却是真的没有想到,云三娘……她自己有练武的执念便也罢了,竟然还强迫后代——唯独女子,也要过如她一样,凄苦的日子吗?
越知初不懂,她甚至无法理解,那些武功秘籍无论多么罕见,无论其中蕴含了多少武学精华,甚至不少已经失传了……即便是那样,那也是要一招一式、一日一夜,慢慢练的。
难道,真能比得上,给后代,留下金银财富,更好吗?
更有用吗?
更能让她们……有机会过上好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