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被迎入正堂。
石婵这是第二次来这儿,上一回来去匆匆,别说细致打量,几乎是连脚都没怎么站稳就打了个来回。
更不用说,那压抑氛围哪里容得人有闲心四处张望。
所以,这回“有恃无恐”后,倒是能心平气和左顾右盼。
只见盘枝花百鸟朝凤的锦缎门帘后,左右侍立在门口的两个小丫鬟粉团儿似的乖巧可爱。
为来人打帘后,还会行礼引路。
待经过几步外的山水织锦的菱纱屏风后,便是进深大概有三丈的一间窗明几净,上有藻井,下铺青石地砖的大厅。
哪怕不看四下侍立伺候的成群仆从,只这装潢与一众镶金嵌玉的摆设也足够能震慑来人。
石婵眨眨眼,隐约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但此刻,她到底不是来做客闲聊的,自也没多少随心所欲欣赏或分析的功夫。
与石家小姐一起踏入正堂转过屏风没多久,便有人上前接过引路的职责,将她们一行三人引导西侧的次间。
又过一道锦帘后,眼前豁然开朗。
眼下屋外正日渐高升,眼看已快巳末午初时分,因此间南侧一排半人高的琉璃菱花窗装点。才一掀帘,便是璀璨堂皇的灼眼日光直扑面门。
石婵全无准备又走在前面,一时本能的抬手去挡,脚下更是因目光受限立时站定。
“哎呦!你这土包子做什么突然停脚?!你吓死我了!我的珠钗!”
石婵也被撞得且推的一趔趄,若不是这几日练下来好歹摸到些用力卸力的技巧,这会儿怕不是要飞出去。
但在听到身后响起惨叫声的刹那,虽然眼睛还没能睁开来,她人已在迅速站稳后立刻转身,让开路的同时并马上查看情况。
好在跟在她身后的众人中,只一个扶着头发与满头珠翠暴跳如雷。
又认真看了一眼,确认刚刚的敌手也不过发饰被弄乱,掉了一只珠钗还没摔坏,甚至不曾被她一时应激踩到脚。
心下松了口气之时,她已拱手为礼致歉道:
“对不住,一时没留神被光晃了眼。姑娘没撞疼吧?”
“毛手毛脚的!让开!”
石莺口中如此说,自个却先绕开,快步往里去了。
石婵本已是做好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准备,谁知一抬头人已不见踪影。
钱嬷嬷正在一旁笑眯眯等她,“小师父,咱们也快进去吧。”
“……嗯,好,大娘也请。”
说着,她先就着丫鬟掀帘的动作也快步踏入西次间内。
只是脚下边走,心底边忍不住暗暗犯嘀咕。
石家人也太奇怪了。
不说那位颐指气使却又好似炸毛奶猫的姑娘,就说这位明知她身份,脸上却一会儿晴一会儿雨,冷热亲疏轮转不停的大娘。
细想想简直让人后背寒毛直竖,说不出的诡异怕人。
正疑惑对方为什么对自己忽冷忽热中,忽然便听到一声嘤咛与憋在嗓子眼儿里的抽泣声。
石婵一惊,立刻抬眼去看。
只见咫尺之距的窗边矮榻前,立在榻边的小姑娘此刻正低垂着头,几乎要埋进胸膛里的脸上,嘴角向下紧紧绷着双眼赤红中晶莹闪烁却半天不曾坠下一滴。
这,又怎么了?
好在再一转眼,她看到了自己的便宜师父,以及坐在小几对侧的石家老夫人。
也许是此刻屋中足够亮堂,又或是屋里活人够多?石家老夫人看起来也不像上回那么刻板冷漠,没有人气儿。
甚至在石婵与之四目交接的瞬间,她觉得对方的目光似乎有些过于热切?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笑意,但似乎对她没那么多敌视了吗?
不等她再深究,便宜师父已开腔深沉道:
“徒儿你来,且说说这回比试,你想要什么彩头?”
“……哈?什么?”
石婵从比试没开之前,心底其实已笃定自个绝不会赢,哪怕琴技上能力压这位石家千金,最多怕也不过是个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