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出了他不敢活的样子。”祁夫人的眼神温柔而忧伤,“自由地爱,自由地创作...这对祁丰来说,曾经是不可企及的奢侈。”
花园里弥漫着玫瑰和泥土的芬芳。
远处,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像散落的星辰。
“阿姨...”俞辰犹豫了一下,“祁叔叔和蒙蒂先生...他们当年很要好吗?”
闻俐的表情变得怀念:“不只是要好。阿尔贝托和祁丰,还有林志远,是形影不离的三人组。MIT的建筑系黄金时代...”她突然停住,像是说漏了嘴,“祁丰,没告诉你们吗?他在MIT读了两年才被迫退学回国。”
俞辰瞪大眼睛。
这意味着祁丰不仅申请过MIT,还实际就读过一段时间。
“那为什么...”
“家族危机。”闻俐简短地说,“祁丰是长子,别无选择。”她看向远处的书房窗口,“他把自己所有的设计图纸和奖章都锁在了阁楼里,二十年没碰过...直到上个月。”
上个月...
正是祁父突然开始重新画画的时候。
俞辰突然明白了那次生日礼物背后的意义。
——那不仅是给儿子的祝福,更是一个压抑多年的灵魂终于开始呼吸的信号。
“阿尔贝托一直希望祁丰能回去完成学业。”闻俐继续说,“现在,通过你们,这个愿望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书房的门开了,祁骁和父亲一前一后走出来。
令俞辰惊讶的是,祁骁手里拿着一个老旧的素描本,眼眶微红但表情平静,而祁父则显得异常放松,甚至有种释然的感觉。
回程的车上,祁骁一直沉默。
直到等红灯时,他才开口:“父亲给了我他当年的设计笔记。”
俞辰看向副驾驶座位上的旧素描本,封皮已经泛黄,但保存完好。
“里面有什么?”
“梦想。”祁骁轻声说,“几十个未完成的设计,包括一个和我们的孵化平台惊人相似的概念...只是他那个时代没有技术支持。”
绿灯亮起,车流再次移动。
城市的灯光透过车窗在祁骁侧脸上投下流动的阴影,勾勒出他与父亲相似的轮廓。
“他还给了我这个。”祁骁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说是米兰公寓的钥匙。他在那里有套小房子,离蒙蒂事务所很近...我们可以住那里,省下房租。”
俞辰微笑。
祁丰的表达方式依然含蓄,但关怀却是实实在在的。
“对了,下周三你有空吗?”祁骁突然问,“父亲想请我们去工地看看。”
“工地?”
“祁氏的新项目,滨水文化区。”祁骁的嘴角微微上扬,“他说...想听听设计师的意见。”
俞辰的心跳加速。
这是祁丰第一次正式邀请他参与家族企业的项目,意义远超普通的业务咨询。
“我当然有空。”
车停在红灯前,祁骁转头看他,眼中盛满星光:“我们做到了,俞辰。不仅是一家成功的公司,还有...家人的认可。”
俞辰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两条相似的编织手绳在仪表盘的微光中轻轻相碰,如同命运的齿轮终于完美咬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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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之行定在两周后。
为了准备这次重要的国际会面,四人团队几乎住在了办公室。
程墨负责整理案例作品,祁烨联系当地翻译和导游,而俞辰和祁骁则反复修改提案,确保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缺。
周三上午,如约来到祁氏的滨水项目工地时,俞辰被眼前的规模震撼了。
——占地近二十公顷的滨水区,十几栋建筑同时施工,塔吊如钢铁森林般耸立在天际线上。
祁丰自在项目部门口等他们,身边跟着几位工程师和设计师。
简单的寒暄后,他带着两人开始了详细的参观。
“这里是主展馆,采用了你获奖方案中的部分理念。”祁丰指向一栋半圆形建筑,“尤其是屋顶的雨水收集系统,很创新。”
俞辰惊讶于他竟然记得自己作品的细节。
更令人惊讶的是,整个项目的设计语言确实融合了许多他与祁骁的风格。
——流动的空间,环保的理念,商业与艺术的平衡。
“叔叔,这...”俞辰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震撼。
“商业项目也需要艺术灵魂。”祁丰平静地说,仿佛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你们证明了这两者可以兼得。”
参观结束时,祁丰将两人带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观景台。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工地,远处的江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米兰之行准备得如何?”他问道,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和。
“差不多了。”祁骁回答,“只是还有些合同细节需要确认...”
“带上这个。”祁丰递给他一个U盘,“我和阿尔贝托当年的部分合作案例。也许对你们有启发。”
祁骁接过U盘,表情复杂:“父亲...为什么现在愿意分享这些了?”
祁丰望向远处的工地,沉默良久:“当你看着自己的儿子,走上你曾经梦想却不敢坚持的道路...”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要么继续阻挠,成为永远的阴影,要么伸出援手,让他在你的肩膀上看得更远。”
这句剖白如此直接,让俞辰和祁骁都愣住了。
阳光下,祁丰眼角的皱纹显得格外深刻,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澈。
“谢谢您,叔叔。”俞辰轻声说。
祁丰点点头,然后出人意料地拍了拍俞辰的肩膀:“照顾好彼此。米兰很美...但也很容易让人迷失。”
回办公室的路上,祁骁一直若有所思。
直到等电梯时,他才突然开口:“我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开放。”
“他在尝试用他的方式表达爱。”俞辰握住他的手,“就像你妈妈说的,筑了二十年的墙,不可能一夜拆除。”
电梯门开了,程墨和祁烨正在里面激烈讨论什么,看到他们立刻停下。
“正好!”祁烨兴奋地跳出来,“蒙蒂事务所又发邮件了,说想扩展合作范围!他们有个大客户对我们的孵化平台特别感兴趣!”
程墨补充道:“而且林总来电话,说'速驰'欧洲总部想让我们顺便去巴黎看看,有个项目可能适合我们。”
回到办公室,四人围坐在会议桌前,电脑屏幕上是蒙蒂发来的新提案。
随着讨论深入,合作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不仅是单一项目,而是长期的战略伙伴关系。
“这可能会彻底改变我们的商业模式。”祁骁翻看着文件,“从本土工作室变成国际化的设计咨询公司...”
“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俞辰有些忐忑。
程墨推了推眼镜:“技术上没问题。我们有足够的人才储备,而且跨国项目利润更高。”
“就是出差会多些。”祁烨耸肩,“不过反正你们要去美国上学,欧洲就当顺路了!”
祁骁看向俞辰,眼中既有兴奋也有询问。
俞辰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频繁的国际旅行和学业压力,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
“我们可以的。”俞辰坚定地说,“像以前一样,一起面对。”
祁骁的微笑在阳光下格外明亮。
他伸出手,与俞辰十指相扣:“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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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夜,俞辰和祁骁回到宿舍收拾行李。
这个他们住了近四年的小空间,即将暂时告别。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祁骁突然问,指着宿舍门口,“你气呼呼地瞪着我的AJ鞋,上面全是颜料。”
俞辰大笑:“然后你扔了一地钞票,像个傲慢的暴发户。”
“而你骂我'土大款'。”祁骁摇头,“谁能想到后来...”
“后来你成了收集我废纸的变态跟踪狂。”俞辰揶揄道,指了指那个装满回忆的小盒子。
祁骁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后悔吗?颜料引发的血案。”
“不后悔。”俞辰转身面对他,“即使重来一百次,我还会让那个行李箱碾过我的颜料管。”
祁骁的吻落下来,温柔而坚定。
窗外,江城的夜色如诗如画,灯火阑珊处,是他们共同走过的青春和即将展开的未来。
行李箱静静立在墙角,护照和机票整齐地放在桌上。
明天此时,他们将在飞往米兰的航班上,开启新的篇章。
但此刻,在这个充满回忆的小空间里,时间仿佛静止,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诉说着不变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