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盏被她随手扔来,碎在地上,水在地上像花一样绽开。
燕栖棠扯出淡薄一笑,迈步走入。
他言笑晏晏,眼底却是无情:“好久不见呀,皇后娘娘。”
霎时间,徐皇后的脸上又惊又怒,像是生出了几分幻象,她愕然地盯着燕栖棠的脸,胸脯起伏,呼吸都剧烈起来。
她的手颤着,最后落在案桌边,无力地找寻可依靠的事物。
“你,你是……?”
燕栖棠将剑背在身后,他抬步缓缓,又近了些。
“娘娘还认得我?”
“不,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徐皇后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手上慌乱,连身体都在发颤,她咳嗽几声,难以置信又惶恐地摇了摇头:“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这张脸昳丽出众,她多少年都不会忘。
就是这样一张祸国的脸,是如何夺了皇帝的专宠。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她病久了,连脑袋都混沌起来,想不起,也理不明白。
只认为是故人魂兮归来,来找她索命。
燕栖棠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我同母亲生得很像。”
“母亲……你母亲是?”
他淡声笑道:“娘娘不要怕,我来这里,是有事要问您。”
燕七瑭生母端的是倾国倾城样貌,偏偏盛世容颜下,是深宫难得的至善至纯之心。
她轻信了错人,为自己招来祸患,落得个早死的下场。死前还被蒙在鼓中,求人求到凶手面前,求她庇佑幼子七瑭。
徐皇后神志清醒了些,仍是不敢信:“你是燕七瑭?”
他脸上的疤痕早已经淡去,瞧不见一点痕迹。
知晓了身份,她反倒不怕了些,她敛去先前的慌乱无措,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
“你擅离冷宫,你不怕受罚么?”
“有什么可怕的?”燕栖棠又笑起来,他常年不苟言笑,如今在小世界里倒已经能自如地扯出笑,“怕的是娘娘吧。”
徐皇后咬牙道:“本宫有什么怕的?本宫的麟儿是东宫之主,未来的皇帝,何惧你一个废太子?”
“不同娘娘说这些没用的了,我来这里,是问娘娘——”
“我母亲是如何死的?我自幼年便被人欺凌,又是受了谁的指使?”
她哼笑道:“你母亲的死,是她自己福薄,没命消瘦盛宠。”
燕七瑭的生母姓梁,沉鱼落雁的样貌,只一眼,便将皇帝的心勾了去。可惜梁妃心性单纯,将她视作好友,皇帝赏赐了什么,便拿来一半分给她,又整日整日地向她倒苦水:陛下又来寻我了,我分明叫他来找徐姐姐。
彼时的徐皇后,还不是皇后,她每每听到这番言语,便心如刀割。
她使计,嫁祸栽赃梁妃,梁妃嘴笨,辩驳不清,那罪名便落实在她身上,偏偏,皇帝见她这张脸,泫然欲泣,一如明月碎玉,又动了恻隐之心,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她嫉妒得狰狞,不论梁妃犯下什么错,在皇帝眼里,都无错之有。
只因她生得美。
徐皇后狠狠道:“她会死,全然是怪她自己,怨得了谁?”
“……是么。”
“还有你,燕七瑭,你能好好活到现在,见到本宫不该磕头跪谢么?要不是没有本宫,你怕是早就死了!”
燕栖棠轻叹一口气,还是:“是么。”
徐皇后倒是在他面前端起中宫之主的架子来,盛气凌人,却难掩脸上病态。
她厉声唤来宫女侍卫,“废太子燕七瑭,擅逃冷宫,意欲行刺本宫,来人,将他抓到来!”
“可不留活口——休要让陛下见到他这张脸!”
他与梁妃生得相似,又在冷宫蹉跎十几载,被皇帝瞧见,难保不会对他心生愧疚……难保不会对九瑜的太子之位有影响。
当时分明命人划烂了他这张脸,为何偏偏毫无踪影?
徐皇后咬牙切齿,肺腔欲有呛意,反被她压了下去。
得悄无声息地碾死他才行。
先前数次,她都派人去杀他了,不是落得个半死,便也会是半残,为何他还好端端地活着?!
身后人影攒动,不消几息,燕栖棠已被包围。
燕栖棠对上徐皇后那张得意至极的恶脸,又轻叹了口气:“错了。”
她没听清,“什么?”
但她已然不将人视作威胁。
“燕七瑭,你若现在跪下谢罪,本宫还能赏你个痛快。”
错了,哪都错了。
燕栖棠没什么感情地咧出一笑,一如他初来乍到那时,毫不留情地便夺了杀死燕七瑭的侍卫的性命。
他一向算账分明。
“徐婉柔,是你该求我,别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