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皇子妃?
他不大喜欢这个称谓。
燕栖棠瞥向云祈鹤,云祈鹤唇微勾起,“栖棠困在此处久了,还没吃过南国菜吧。”
废话。
但在此间久了,他虽不重口舌之欲,但还是对石斌等人日日拿来的膳食起了点厌恶之意。
左右现在也没什么要事,他也就由着使节随便造作了。
没有锅灶,便当场取材,造了个土灶。忙活半天,才发现重中之重,此处偏僻,无人侍奉,更是没有菜与调味。
意料之中,燕栖棠也没多期待,更是谈不上失落。
使节倒是不好意思,愈加羞愧起来:“等过几日……”
“若没事了,你就先回驿馆吧。”云祈鹤眼前仍蒙着白绢,使节却陡然有着正被他注视的诡异惊悚之感。
听出其中的警告意味,使节暗自心忖:莫非殿下没想将这位美人一同带回南国么?
但到底是主子的私事,他也无权多问,行礼便走。
燕帝设宴五日,剩下还有四日,他总有机会再与殿下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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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云祈鹤走后,燕栖棠枕在床上,慢吞吞地掀起眼皮。
昨日他杀了徐皇后。
殿内的宫女侍卫,虽被他点了穴,昏过去了,但他轻了力道,他们昏睡的时间不会太久。
可至今,也没听到皇后薨逝的钟鸣。
他隐秘勾起一点唇角,看样子,这燕帝是打算瞒过南国来使这段时间。
他翻身起床,随意拿了块昨日云祈鹤带回来的,早已经干硬的糕点,塞进嘴里,咀嚼,吞咽,垫胃。
小爱看着都觉得可怜,但原主身子弱,它也知道燕栖棠对此没什么办法,只得道:【小棠,你起这么早,要去做什么?】
可别再去找人算账然后把人……了,若完成攻略任务领悟情爱真谛,最后回去,一看罪业多了几层,它怕是要被秋尘仙师拖出来揍一顿了……
修道之人身上不可背负罪业,会使道心不纯,容易滋生心魔。
燕栖棠自然知道,却懒得理会小爱的唠叨,他找了件尚能穿的衣裳,又将那件被他丢弃在杂草里的沾血的白衣捡了出来。
宫宴没那么早,云祈鹤出去做什么,燕栖棠未曾多过问,毕竟他也有事要做。
原主燕七瑭在冷宫里,常年被忽略冷落,脸上有道可怖狰狞的疤,是以他常浓妆艳抹,将自己抹得白得似鬼魅。
反倒燕栖棠如今不加修饰的展露容颜,没多少宫人识得出他身份。
他在深宫中穿梭着,避过各路巡逻守卫。
“皇后娘娘怎么从昨日起就……”
“嘘!你不要命啦?”
有人压低声音:“皇后娘娘病重,不便示人。”
“可陛下又为何派人寻……”
“咳咳!你不要问了,主子的事情,我们怎么能揣测得明白。”
一队守卫走过,燕栖棠心下了然。
他昨日杀了徐皇后的事情,果不其然被燕帝压了下来。
又暗地里派人寻凶手,他昨日行刺时,并未遮脸,那一宫殿的侍女守卫,皆认得他的脸。
他若是要躲,也躲不了多久。
燕栖棠倒是无所谓,小爱却是紧张得不得了:【怎么办啊小棠,你干坏事没经验,老是不遮脸!!!】
【现在南国来使,燕帝尚且为了那点脸皮,把事情压下来了,但是等南国使团一走,你不是完蛋了吗!?】
【怎么办呀,我们的任务……】
他自然是明白这层。
燕栖棠冷淡道:【在使团走前完成不就好了。】
任务拖得越久,魂魄便会更加疼。
只是,他与云祈鹤之间,还差那么一点。
他虽修无情道,对男欢女爱等事一窍不通,但能感觉到,云祈鹤的心并未对他敞开。
他们的心与心之间,存着可怖而深厚的障壁,非是几日相处便能打破的。
思考间,他已然悄声潜入椿贵人的住所,贵人不受宠爱,住的自是偏僻。
后院杂草丛生,燕栖棠将沾血的白衣扔下,复又大摇大摆,走了正门进去。
“不要这件!这件上次穿过,他已经见过了!”
里头,椿贵人的声音尖利,光凭听的,燕栖棠就能想到他是何等刻薄的表情。
“好不容易能见一次花大人,你们还拿这些旧衣服来,是想我被嘲笑吗!?”
“一定要穿得好看才行么,长得招笑不行吗?”燕栖棠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椿贵人气急回头:“大胆,哪个贱奴竟然敢笑……怎么是你?!”
小爱无声扶额:【你跟哪个话本学的,嘴好毒,云祈鹤跟你亲嘴没中毒吗?】
“好久不见呀,蠢贵人。”燕栖棠眯起眼笑,他此番出来,也没带剑,椿贵人自以为没被察觉地四下看了一圈,见他是独自一人,又有了些说话底气。
毕竟这是他的宫殿,他的守卫全都在,就算打不过燕栖棠,他也能趁机逃了。
“燕七瑭你到底来干嘛?别是情郎跑了,来找我哭了!”
那“情郎”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椿贵人虽蠢,嗓门倒是响亮。
燕栖棠在他身后绕了半侧,又笑了笑,没说话。
小爱却在燕栖棠长久的沉默中,读出几分不妙,它紧急道:【小棠,不可以!你不能再——】
“我见蠢贵人次次都花枝招展,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不是什么“如果你死了就是帮忙了”的那种杀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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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第二日的宫宴较前一日隆重得多。
像是故意在使团前显摆燕国实力一般,用料上等,美酒珍馐应接不暇。
云祈鹤依旧穿着素衣,单薄地坐在一侧,眼上蒙着白绢,他静默不动,像画中人一般,是蒙着雾气的温润公子。
因是设宴使节,燕国朝廷命官皆在宴上。
推杯换盏间,暗流涌动不知几轮回。
也常有人将话题引到云祈鹤身上,借机瞧瞧这位可怜的质子殿下,是真愚笨,还是真潜伏,卧薪尝胆。
云祈鹤只笑,摸索着想敬酒,却将酒杯摔洒,沾了满手的酒,引得哄堂大笑。
他羞愧不堪,低了头。
众人见这位质子殿下如此好欺负,更是松了戒备。
身上那些如芒刺在背的视线少了些许,却仍有道目光,执拗地盯着他。
云祈鹤毫无破绽地借着白绢遮挡,寻了一圈,发现正是那位,官场顺遂,一路平步青云的探花郎,不,如今应是侍郎大人,花时恒。
他冷冷想起些事情,觉得恶心。
宫宴上还有众多妃嫔,那椿贵人自是在其中,小心又大胆地瞥着花时恒,结果发现花时恒盯着云祈鹤。
椿贵人扭着手里的帕子,气得牛饮三大杯。
须臾,他想起什么似的,又心情很好地勾起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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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栖棠乖顺地跟在舞姬身后。
他生得本就无可挑剔,再由妆容打点,更是瞧不出是男身。
混在其中,倒显得毫无违和感。
班主原先被宫中贵人塞了位人进来,还觉得烦躁万分,如今一瞧,甚是欣喜,反倒换了一人下来,让燕栖棠站在正中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眼睛是会欺骗人的,漂亮的孩子站中间,大家就会觉得全部人都好看。
加上燕栖棠天资聪颖,这舞看她们跳一遍,竟然就会了,两遍便已是一步未错。
身段柔软又天赋极高,若不是人想博得陛下关注,他都想问问燕栖棠,愿不愿意跟着他走了。
他们长乐阁可不比什么勾栏瓦舍,其中的人皆是卖艺不卖身,有一技傍身,差不了钱,总比在深宫中因皇帝的宠爱沉浮好些。
燕栖棠乖乖扬起一笑,摇了摇头。
小爱“啧”了一声:【最像原主的一次,好好保持啊。】
它虽然搞不懂燕栖棠要做什么,但它发现宴席上,花时恒也在,便也不多说。
反正他自有计划,它也干涉不了。
丝竹乐起,舞姬们各个面纱遮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
他垂着眼,眼尾延长是一抹艳丽的桃红,妆容较其他人都寡淡了些,却偏偏夺目。
席间众人皆是屏息噤声。
舞步翩跹疑是谪仙家,敛裙低首避芳华,不敢侵扰桃花仙。
一舞毕,才如梦方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