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云岑赶去复试。
考场门口站了一个女生,银色大波浪铺在背上,很顺滑,像一块上好的流光布料,腿长人也高,嘴唇嫣红,眼睛是湖水般的绿色,勾着笑,看着攻击性很强。
她看着逐渐走近的云岑,上下左右的打量,好像在确定什么。
等到云岑走到她旁边,正准备擦肩而过时,她笑出了声,眼里湖水荡漾,“罗奈尔德,你要装作不认识我吗?”
云岑这才停下脚步,看了她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似的,“艾维思?”
他眉头紧皱,有点想不通她怎么会在这里。
艾维思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又笑了一声。但她可不打算现在告诉他。
她友好地提醒:“你再不去考核的话,就要迟到了喔。”
“如果你想知道…”她咧嘴,“考核完就来那边街角的旅馆二楼来找我吧。”
云岑点头,慢慢走进去了。
艾维思注视着他的背影,想到了他一瘸一拐的步子,平和甚至略显迟钝的神情,还有微微佝偻着的背,剪掉的长发和无影无踪的眼镜。
哎呀哎呀,难怪那群疯狗找不到他,除了脸细细看还能看出来几分相似,其他都变了很多,怎么这么凄惨,居然成了瘸子。
艾维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卷着自己头发,懒洋洋走了。
*
十几个人分别进入单独的隔间,左上角悬挂的监控发出猩红的光芒。考核内容通过光屏发布。
他们清洗仪器后就开始考核。
二楼监控室里,七八个人立在那,盯着监控,看不懂的装懂,看得懂的在挑毛病。
化院代表没骨头的瘫在椅子上,看着屏幕里从容不迫的云岑,摸了摸下巴。
这就是老头们这一次破例决定参加这次考核要收的人?
他想着来之前五个老头千叮万嘱一定要把人抢过来,余光觑着一院代表,发现对方也在看云岑。
他动了动手指,心想宋停要是敢跟他抢人,他把他头打烂。
化院代表给他头上几个教授发了信息。
这个时候那几个教授也在远程看考试,看到了信息之后,其中一个老头问:“这怎么办?人家真会来五院?”
另一个老头慢悠悠的说:“会来。”
“荒野那位说他跟繁签了协议,如果这次考试过了就必须来五院,违约的话他要赔一千万州币给荒野。”
老头说着,唏嘘不已,“听说,到今天早上,他账上就剩千把个州币了。”
另一个人还有些犹豫。
“听说天鹅堡继承人来了十四州…而且我听说生院那边有一个特尔兰伊斯来的高材生…”
“我们真的要把所有希望压在荒野的身上吗?”
蓝眼老头打断他,沉声:“那个叫司理的姑娘,不会在这里久留…”
“至于天鹅堡…”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咱们还有什么资源能换的了他来帮我们?”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沉默了。
“那不能换一个人吗?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
半晌,一人低声说。
“不要忘了,”老头眼神锐利,“他才是我们跟荒野联盟的媒介。”
余下四人不再说话。
*
云岑把他配的两瓶试剂交给质检员。
随后慢慢地走出考场。
他走的慢就不轻易被人看出来跛脚,因为身高腿长,看起来很有一种午后晒太阳的慵懒感。
但走着走着他就有些想念自己的轮椅。
他停在街角的旅馆楼下,仰头看两眼,唇角翘起一点。
[…我以为,制造者坐轮椅的目的是为了掩饰身份。]
云岑诚恳的说:“是这样的没错,可是有些时候不用走路的话的确很舒服。”
他踏进旅馆。
身后阳光斜切进二楼房间窗帘的缝隙,落在深褐色的木地板上,一截肌肉均匀的小腿上。
旅馆大概是有年头了,地板踩上去吱呀吱呀响,泛黄的墙壁已经看不出原色,老板穿着时兴的长裙,在收银台插花,一头黑夹银的长发服帖的束在脑后,还簪着一朵粉月季,依稀可辩年轻时貌美的容颜。
老板瞧见他,停下手里的活,笑得慈祥,“先生是要吃饭还是住店?”
云岑摇头,“我找人,您这里二楼是否有一个银发女人?”
老板稍稍睁大了眼,露出澄澈的琥珀瞳,“原来是您。她在二楼尽头的房间。218号房。”
云岑颔首,“多谢。”
他踩着晃荡的楼梯上了楼,顺着走廊一直到尽头,看到一道虚掩的门。
他伸手敲了敲门,“我是云岑。”
屋里传来悦耳的声音,“请进。”
云岑推门进去。
屋里墨绿色的窗帘半拉着,没有开灯,故而屋里显得有些昏暗。
艾维思躺在同色的沙发上,银色波浪卷铺开,斜切进的阳光落在她的小腿上,好似一副黑白画。
她盯着窗外被切成许多块的红日,“我以为你会自称罗奈尔德呢。”
她语气有些失望。
云岑在离她不近不远处停了下来,目光略过她裸露的手臂,同样落在那一轮红日之上。
他声音轻轻的,“我现在可不在特尔兰伊斯了,艾维思。”
“你忘记了首席的责任吗?或者说,仅凭借‘云岑’的身份,你怎么敢踏进我的房门呢?”
她忽而转头,眸光锐利,“你不想承担这份责任,又干嘛要竞选首席之位呢?”
“你那群可怜的下属到现在还在找你。”
她在为被他抛弃的同期质问他么?
并不是。
艾维思可没这么有善心,她只是想要他那个身份背后代表的势力跟她达成合作。
她明明白白告诉他,如果只是以一个药研院的院士的身份,他还不够格。
云岑稍敛眉眼,“艾维思,你究竟要做什么?”
艾维思又把头转了回去,她轻轻叹了口气。
她翡绿的眼睛荡出愁绪,是她太心急了。她定了定神,遮掩掉眼里情绪,重新侧过脸看着云岑。
红玫瑰似的两片唇瓣张合:“你看,你离开后,就什么都不清楚了,你不清楚我就不说了。”
“说另一件事吧——我听说,你在春之序曲救了江家少爷,他的期末考核的场所在黄沙古城。期末可以带三个人随行。”
她直言不讳,“我希望你可以向江少爷把这三个名额要过来,带我进去,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同期们的进度,并且在合作期间向他们遮掩你的踪迹,除此之外,我会向你支付一份不菲的报酬。”
云岑看了她一眼,“不够。”
艾维思骂了他一句奸商,没好气问:“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帕塔安卡里,关于萨维卡以及有关他们的信仰的神的记录。”云岑说。
他知道艾维思是帕塔安卡人,而且在他们的族群里地位似乎不低。
“行。”艾维思干脆道。
云岑笑了笑,拿出一管装了一点粉色液体的试管,“那么,我还有一个请求,这个报酬另算。我想知道这种液体的功效。”
艾维思怀疑地看着他:“你应该可以自己做吧?”
云岑不可置否,“我没空,要上班。”
“行吧。”艾维思答应了,她收起试管。
然后站起来披上外套,墨绿的裙摆丝滑的从大腿中部落到脚踝上一点,闪着细碎的光。
“走吧,我请你吃饭。”她率先往门外走出去,右脚踏出门槛,又忽然回头,“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此来是顶替了一个名叫司理的女孩的身份,你在外需要称呼我为司理,不要叫错了。”
云岑点头,他跟着她下楼。
艾维思让老板上了几个招牌菜。
她坐在云岑对面,“阿岚老板的手艺很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