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喽——!女士们先生们!”女人那头耀眼的银灰色短发居然做了个造型,黑西装、黑西裤,版式修身利落,显得整个人从头到尾英俊倜傥得像在发光,只见她奸笑着举起手中的大尺寸礼炮高高对准屋外的夜幕,大声道,“好久不见——晚上好啊!”
又是砰!砰!砰!三声炮响,屋内的人群又在新一波的尖叫声中连连向后瑟缩;大卫脸色铁青,他显然没预料到这个不在邀请名单上的不速之客,可眼瞅着那张让全国最极端的暴力狂都五体投地的脸,两条腿又怎么都抬不起来!
袖口猝然被一扯,西门偏过头,忽然发现厄惟正紧紧地盯着夏洛特身后。
他猛一回头,发现夏洛特今天居然还带了个女伴。
那人是棕色短发,皮肤苍白,戴着黑框大墨镜,刘海遮着额头,只露出线条圆润的下半张脸,远远瞧着有些局促,似乎很不适应这种场合。
“……介绍一下,我的女友,你们可以称呼她为薇尔。”莱奥帕德女士高调地抬起胳膊,揽住她那位身高接近一米八的“女友”,对着不远处脸色骤变的一位议员放肆调笑道,“如你所愿,我是女同性恋,满不满意啊?”
她在说什么?听不见,反正之后的话西门全都没听见了。
他的注意力像被磁吸了一半死死锁在“薇尔”身上,在千分之一秒内与对方目光交汇!
——只见样貌平凡的“薇尔”很轻很小地咧嘴笑了一下,那笑容里藏着极其深而浓重的玩味。
“报告,与[CivCore-银龙]信号连接成功。”
同一时刻,魔猫在厄惟耳边困惑地说道:“通讯传达:你好,亲爱的厄惟。请在舞会播放到第八只曲子时,带西门·布莱克回到他的卧室。”
它顿了顿,“主人,系统里并未记载这项议程,请问我们是否需要……”
“就这样。”厄惟淡淡出了声,她最后瞪了大卫一眼,抓住西门的袖子,往舞池那边非常用力地扯了一扯。
老布莱克就在那边,他绝不会希望见到西门和夏洛特的女伴当众搞到一块儿的;而从西门的表情上来看,他现在渴望的就是这件事!
西门几乎是三步一回头地去看,厄惟足足掐了他四下才彻底把他拎出了一楼大厅,一到拐角,他立刻停住脚步,用一种几乎变质了的声音咬牙道:“那是赫……!”
“记住,西门,你不在乎那是谁。”厄惟轻声警告他,“现在立刻闭上嘴跟我去见老布莱克,之后一切听我指挥。”
一声很隐忍的深呼吸过后,西门闭闭眼,压下了他头脑中不冷静的情绪,厄惟抓在他手腕上的力度很重,足以让他回想起这是一个怎样危机四伏的敏感场合。
按计划,赫洛本应抵达风城了。
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哪一个环节出问题了?
为什么要换上假脸假身份?布莱克家族还不至于迂腐到把代理人赶出去。
更重要的是,他能做点什么?
“宝贝儿,你去跳舞吧。”在跟如同猫儿炸毛一样的大卫·布莱克沟通过后,夏洛特决定去享受她的捣蛋之夜,暧昧地在赫洛额头上吻了一下,这人演戏演上头了,这一声亲得又响又重,差点把她亲爱的同事脑袋给亲歪出去,“待会儿来3号厅找我好吗?”
赫洛装内向装得很像,强忍住内心笑意点点头。
她今天为了和夏洛特登对,穿的高定白西装,在诸多穿了束腰大摆裙的女士中显得鹤立鸡群,即使通过化妆让脸的视觉轮廓有了很大变化,仍然挡不住一身笔挺瘦削的气度。
赫洛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不起眼,十分沉默地混进了舞池,而很快就有一位威尔逊的小姐特意绕过来,兴致勃勃地邀请她一起跳舞。
代理人吻了她的手背,展现了自己久经训练的工作素养——她来之前特意学习了华尔兹男步,虽然在练习时前后总共被夏洛特绊倒了三十七次,但至少看起来得心应手、颇像回事,很快就得到了小姐的芳心。
“你叫什么名字?薇尔?”几曲将尽,小姐好奇地碰了碰她的墨镜,“是患有眼疾吗?为什么一直戴着这个呀。”
……是因为荷鲁斯之眼会自动烧毁覆盖上来的隐形眼镜,所以只能这样遮掩。
“眼睛畏光,摘下后就睁不开了。”赫洛温柔地回答,“这样才能更清楚地看见您。”
小姐愣了一下,而后捂嘴笑起来:“可以八卦一下你和莱奥帕德女士是怎么认识的吗?”
“我们是……”赫洛略一停顿,微笑地吐出两个单词,“‘工作关系’。”
华丽的舞曲终了,威尔逊的小姐最后往她白西领口塞了一张镀金名片,调笑着转身混入人群,去寻找自己的下一个舞伴了。赫洛在原地目送片刻,在下一首圆舞曲的声浪响起时,目光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十分冷淡地出现在远处。
西门·布莱克被他父亲赶来参加舞会了。
赫洛陡然一哂,像条游鱼似的混入人群,瞅准了位置,巧妙地在舞池人群绕圈跃动起来时悄无声息地融入其中——
圆舞曲的奏响越来越强烈,如巨海浪波重重捶入耳膜,带动空气一起绕开眩晕的光芒;整齐而有力的皮鞋撞击木质地板,在裙摆灿烂的绽放中默契地向外踏开,紧握的手分离,面具下视线偏转,转瞬迎上未知的面庞。
西门·布莱克优雅的蓝眼睛原本毫无波澜,却在小节变化、更换舞伴的一刹那,忽然爆发了异样的色彩。
踩着低跟皮鞋、穿着纯白西装、打着银灰领带,熟悉的笑意在截然不同的面容上绽放,墨镜的背后,隐约透出一对熟悉的清冽瞳孔——只见盛装打扮的赫洛·帕里坦·萨柯达里用力抓住西门的双手,往胸口一拉,轻声在耳边打了个招呼:“哈喽,我们尊贵的布莱克。”
舞曲节奏突变,二人一触即分,“薇尔”女士正绅士地牵着布莱克家族次子的手,自然而然地引导他跳起了女步。
过于震惊的西门大脑宕机了大约两秒,等反应过来时已然来不及切换角色,只得咬牙被带着转了个漂亮的圈。
他拧紧了赫洛的手,在二人再度相贴时颤声道:“你干什么?”
“换舞伴啊。”赫洛低声笑道,“夏洛特让我玩得尽兴,我听话着呢?”
“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西门轻声呵斥,在转了一个圈时抬手把她的墨镜按紧了点,“所有人都在盯着我!被发现了怎么办?”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不是吗?”赫洛毫无悔改之意,甚至又拉着西门做了一个瞩目流畅的双人动作,“至少现在大家不会怀疑我的动机了,反正这人就是想泡少爷小姐,还管她那么多干嘛?”
皮鞋蹬地,两人顺着人流向舞池中央跳去。西门紧盯着她:“……你到底是来?”
宝贝,我是来抢人的哦。
赫洛沉着地望着他的眼,嘴角遽然一勾,手臂用力,竟然在下一个动作就又将他向外推了出去!
“……?!”
西门咬着牙绷住表情,迫不得已又和新轮到的舞伴配合起来;等他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回头打量时,赫洛早就连个影都没了!
……
……这该死的、丝毫不听人说话的、王八蛋!!!
而同一时刻,还在花园里漫步闲聊的贵族青年们都讶然地抬起头,看见天边远处放起了几朵很小的烟花,一时不由惊喜地停下了脚步开始拍照。
鹫都的烟火管控比较严格,除了大型国家活动外,这种大范围的烟花表演基本都很难审批下来,更别提今夜的似乎层层叠叠、越放越多,简直像没个底儿似的,无穷无尽地就往漆黑的夜幕上堆,好像就嫌钱多得没地方花一样。
在不为人知的遥远的角落,海文打了个哈欠;她最近工作很忙,可不打算亲自来蹚这晚宴的浑水,不过如果赫洛需要,放两个烟花看看也算举手之劳。
而赫洛·萨柯达里本人则已经溜到了天鹅湖公馆的一个僻静角落——确切来说,是总控水房。
铁门被撬了锁,无力地斜在一旁,女人在黑暗之中脱下假发、撕下脸上的假皮,连同墨镜一起扔进包里,重新露出那张线条凌厉的脸。她很快掏出一包粉末,撕开包装,将它倒进了控制整个公馆水线的管道。
按照天鹅湖公馆的构造,这条管道是所有流向花园喷泉的必经之处,舞会在进行一半时将会从室内转向室外,人群也会随之聚集到东面花团锦簇的草坪,届时恰好是八分钟后。
水的流速刚刚好,足够粉末溶解。
这是拜托了雀斑专门生产的少量神经激动剂,与Y-10中成分一致,同时剔除了致人成瘾的成分。
对普通人来说,这点被极大稀释了的剂量会被自然新陈代谢掉,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长期影响。
但……对那些体内怀有“卵”、畸变因子极高的人而言,就是另一码事了。
“如果你没像威尔逊那样出卖自己的身体,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她对流动着水声的漆黑管道喃喃,“但如果你有,那就自食其果吧,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