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常年乖巧带笑的眼睛此时布满细密的血丝,湿漉漉的水珠挂在眼睫,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他就这样沉默地站着,没有丝毫辩解的意思。
拂华想拉他进屋,手背却蓦地滴落滚烫的温度。
接二连三,比照夜剑还要锋利几分。
狂风砰地合上房门。
拂华俯身将人拦腰抱起,走向里间雾气氤氲的浴桶。
浴桶的水已经换了好几道了,换洗衣物整齐地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拂华褪去怀里人已经湿透的外袍,只余单薄里衣,将其小心放入浴水中,瑶池水的热气瞬间驱散了司卿玄沾上的寒气。
司卿玄握住正欲抽离的手,声音闷闷的,带着执拗:“我没有乱跑,去喂狗了。”
拂华任司卿玄紧握自己的手不放,道:“嗯,我知道。”
司卿玄不说话了,紧绷的肩颈骤然松弛,他枕着拂华的手打了个哈欠,沉沉睡过去。
窗外阴雨连绵不断,屋内烛台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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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卿玄再次醒来是被捂醒的。
他艰难地扒开一屁股坐在自己脸上的煤球,扶住隐隐作痛的额头,撑着身体慢慢坐起身。
宿醉后的头疼还有些许残留,司卿玄揉着额角,目光扫过与云烟阁住所毫不一致的布置,问煤球:“这是哪?”
煤球道:“天上。”
司卿玄:“?”
煤球推开窗子,迎面而来的风糊了司卿玄一嘴。
煤球笑的欠揍:“你昨天喝成那样回来,今早我怎么喊都喊不醒,后来拂华直接当众把你抱上飞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司卿玄脑子不会转了,声音都变了调:“他抱我上的......不是,我昨晚回来有说什么醉话吗?”
煤球道:“我哪知道,我睡着了,你去问拂华啊。”
司卿玄道:“这是能问的吗?!”
煤球道:“你干嘛这么心虚,难道你其实心里憋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借着酒劲一股脑全抖出来了?”
司卿玄斩钉截铁道:“我没有!”
他理了理自己睡乱的衣领,深吸一口气,走出卧房。
拂华和惠空大师在前边交谈,司卿玄走过去给二人行礼。
拂华闻声侧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问:“头还疼么?”
说着想伸手摸司卿玄的额头。
司卿玄不着痕迹地躲过拂华的手,道:“好多了,谢师尊关心。”
惠空面带歉意,朝司卿玄合十一道:“关于惠真我还得给齐小友赔个不是,惠真出手狠辣,险些伤了齐小友。”
司卿玄微微侧身避开这礼,道:“大师不必如此,错的是惠真,不是大师和浮宁寺。”
惠空闻言,话语苦涩更浓,长叹一声:“其实林掌门斥责的没错,若是浮宁寺一早清除异己,就不至于让惠真寻到空隙盗取山河卷。是我太过优柔寡断了,念及那点血缘牵扯,一时犹豫让惠真逃去魔域,铸成今日之祸。”
司卿玄想起魔域现如今各方势力割据混乱的局面,以及惠真当日戏言要他当城主夫人这话,问道:“惠真现在久居魔域?”
惠空道:“是,自魔尊陨落,魔域因缺少主心骨而陷入纷争,惠真亦去掺和其中,现在坐拥六城之一的骨城。”
司卿玄无语凝噎,这惠真,在他生前疯狂散布他们有私情的谣言,在他死后又迫不及待来瓜分他地盘,光逮着他一个人薅羊毛。
司卿玄问出另一个盘桓心头的疑惑:“晚辈尚有一事不明,惠真是天生佛子一事为何从未见浮宁寺对外宣传?”
惠空道:“齐小友有所不知,我和惠真尚在襁褓时被老方丈捡回浮宁寺,伴生佛珠当时缠绕在我二人手腕,分不清谁才是天生佛子,因此老方丈将我二人一同收为弟子,皆以下任方丈的标准悉心栽培。惠真自幼性情跳脱,不喜佛法,久而久之,寺中上下都下意识认为我才是佛珠所选之人。然而结果未定,浮宁寺岂敢贸然对外宣称佛子降世?”
“直到惠真叛出浮宁寺,伴生佛珠也一并随他离去,彼时我们方知他才是被佛珠选中的人。”
司卿玄神情复杂:“这伴生佛珠选人标准也太不走心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