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咬了一下嘴唇,连声调亦柔软了:“是,我常受伤,你可以常来看我是不是?”
柳枝纷纷扬扬,犹如心绪繁繁,叶蓁蓁一丝惊讶,一丝复杂,最后,她微微笑了一下,不置一语。
三皇子垂眸瞧着她的笑,轻声问:“你愿意来么?”
然而不待她答,他又微冷地重复一遍:“我希望你来。”
不容置喙的口气听得人抬眼,叶蓁蓁直直地凝视着他,似是审视,似是通晓一切。
三皇子目光熠熠,情愫愈发炽热骄狂:“要学吗?”
——一刻后,知乐殿。
明亮的殿窗前,茶雾袅袅。
跪坐许久的身影拂了拂茶雾,好耐性地等待。外头突然响起宫人的禀报,紧接着就听到一阵轻快脚步靠拢屏风。
那人回过头,朝一身玄衣的少年颔首:“殿下来了。”
才送了叶蓁蓁出宫,他就来了,父皇那头……果然猜忌今日之事。但因为得到意中人的应允,他心情仍然不错,轻快一笑:“久候了。”
那人起身拱了拱手:“殿下,今日真是危险,怎么差点伤了人?”
“不碍事,不是么?化险为夷。”
语调落得清闲,十分不以为意,三皇子径直步到武架前,捡起软巾,准备擦拭珍爱的银缎枪——
“对了,银缎枪……银缎枪怎么在穆宇手里?”
出了宫门的两人上了车马,刚一落座,郎旭就皱眉问起:“不是将那些东西封到武库里去了?皇帝不许人用,也不许人动,难道只是说得好听?再者说,那本来是太子殿下留给你的。”
他记得清楚,小时候在东宫看逐歌太子练武,无忧就想要那一柄银缎枪……太子许诺送给他,再没有用过,现在却落入三皇子手中?无忧会怎么想?
独孤无忧翻看手心擦伤,突然想起储秀太子握枪时的神色,微微蹙眉。他虽然不悦父亲遗物落入别人手中,也不至于斤斤计较:“不过是死物,落入谁的手中都合理,他现在才是皇帝的儿子,只要他愿意,这天下也是他的。”
郎旭挑挑眉,碾开折扇:“倒是有本事就这样做。”
谁知他轻轻笑了一声:“你以为三皇子是傻子不成?你不在场,不知其中混乱倒也合情合理。”见郎旭皱眉,他继续说,“那我问你,皇帝为什么恰巧与他同来?”
郎旭凝思一阵,忽而瞪大了眼睛,猛地一敲折扇:“难道三皇子早猜测出来?”
独孤无忧撑着脸,撩帘时看到街上一大把红艳艳的冰糖葫芦:“你以为谁丢给他银缎枪?”
“长欢……你是说长欢和他——”
郎旭犹自惊疑不定,他突然挑眉道:“这两兄弟才是真的有意思,在前头停车,你去严家商号,我要买些东西。”
皇宫,知乐殿。
“殿下,伤了郡主有什么好处?东宫那头——”
那人略笑了一笑,颇有深意地继续说:“太子殿下动了气。”
这就动气了?
擦枪尖的软布一挑,三皇子随手一划,挽了个凌厉的枪花,目光敏锐如枪尖冷光一般:“不过吓唬吓唬,他们偏要使计来诈我,想知道什么还不如直接来问。”
他背身一旋又收回银缎枪,小心放回武架上。
那人嘴角亦冷冷的,为他递上擦手的帕子。他接过帕子,垂眸看着自己练武磨出来的硬茧,轻声说:“反正他们不信我的话,何妨演得更真,明明我才是他的弟弟,他更相信无忧,不是么?难道无忧更教人信任一些?”
“你们都说无忧和长欢不睦,他们兄弟的情谊实则比我们好得多,好更多,这世上谁会是痴人?”
他说着就抬起脸,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笑容爽亮得有一丝冷。
面前这人不置可否:“不知殿下几时认出来的?”
“本来想直接拆穿的……我演得不错,是不是?只是父皇那头,还要劳驾你美言两句。”
“遵命。”
长安大街上,严家商号。
日头渐渐西斜,闷热裹身,橙亮将人的影子拉得极长。在避阴的地方,吆喝声声,一袭白衣找到了脂粉铺子前卖冰糖葫芦的货郎。
他丢出一锭银子,指了指顶大的那一排:“要两支冰糖葫芦。”
货郎掂着沉甸甸的银子,结结巴巴地说:“贵人,这……小人找不开。”
“赏你了。”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抬手摘了支冰糖葫芦,见人不知是惊怕还是惊喜,突然想起云姜说见天撒钱,反正这是他下车时问郎旭要的银子……好罢,赏人这事就当为他和她积善行德了。
他回去要告诉她这件事,他也会积善行德。
他想着就抿起嘴角,准备再摘一支,谁知下一刻被人一撞,没拿稳的冰糖葫芦顿时脱手而去,在地上摔得滚出两颗。
一道瘦弱身影霎时跪倒在地,吓得货郎怔怔地瞧着,缓了好一会儿才跟着跪下。
独孤无忧瞧向摔坏的冰糖葫芦,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但是这十四五岁的小丫头……一道声音突然出现:“世子殿下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