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嘉还在睡吗?”外婆问。
“是啊,昨天她写作业写得有些晚。”
外婆叹一口气:“她啊,从小就这样,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一心扎在学习里,也没什么朋友,所以她带你回来我是真的挺意外的。”
鹿予望听外婆真情实感地说着,想到小小的南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前学习,心里酸涩无比,她比同龄人成熟了太多。
她这个灵魂年龄长了好几岁的人快要自愧不如。
“她以后会有很多朋友的。”鹿予望笃定说。
外婆听后抬眼看向她,手上依旧利索地择菜,“小鹿啊,外婆年纪大了,我担心自己走了,再没人能看着,我看小嘉对你也挺亲近的,我老太婆就麻烦你多照看照看她了。”
鹿予望眼睛红了,她最听不得老人这样说:“外婆你说什么呢,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好孩子,不哭,人到了这个年纪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外婆微微笑着,脸上的皱纹越发深刻。
有些事情人类好像永远阻止不了,像疾病,像苍老,或者最大的敌人——时间。
心情一下沉重,鹿予望最怕的就是对抗不了命运。
她低头,不想让外婆看到她难看的神情。
过了一会她调整好,继续和外婆唠着嗑。
“外婆,南嘉的妈妈爸爸呢。”好像从来没听南嘉提起过,家里似乎也没有她们生活的痕迹。
外婆脸上的光彩变得暗淡了些,一声叹息伴随着话语:“她妈爸在南嘉五岁那年就意外去世了。”
鹿予望惊讶,加上她说十岁之后才和外婆一起生活,她突然明白南嘉为什么冷漠疏离,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了。
她也几乎想到南嘉被当做皮球在亲戚间踢来踢去,不稳定的成长环境,又怎么让人变得活泼开朗呢。
鹿予望想说些什么,话涌到嘴边,有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她莫名不想让燕南嘉知道。
燕南嘉醒来发现鹿予望已经不在,她望着整齐的另一半床,疑心鹿予望来自己家住是不是她的幻觉,其实根本没有这个人,她的生活还是平静得如死水般。
转眼看到书桌上摊着的两份作业,两条摆放凌乱的椅子,还有昨晚身边隐隐传来的温度。
起床洗漱,她感到自己有些多疑了,人怎么可能突然间就不见了。
走到一楼,厨房的位置有说话的声音,鹿予望和外婆正开心地说些什么。
燕南嘉走过去:“在说什么。”
鹿予望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眼里笑意满满,脸颊红扑扑的,嘴角高兴地扬着。
“外婆在和我说你小时候的趣事呢。”
燕南嘉沉默,幽怨的眼神看向外婆:“我哪有什么趣事。”
外婆哈哈笑着:“你很小的时候,肯定不记得嘛。”
鹿予望怕燕南嘉不开心,站起来拉拉她的手:“很可爱。”
燕南嘉挣开她的手,颇为嫌弃地说:“你洗手了吗就碰我?”她可是看到她在这扒大蒜叶。
鹿予望故作伤心地看着她,扁着嘴十分逼真。
外婆笑呵呵地看着两个小辈玩闹,突然一拍大腿说:“诶呀小鹿,光顾着讲话,我都忘了锅里的粥还温着,小嘉你们快去吃。”
燕南嘉应了声好,拿了两个碗盛粥。
粥是稠稀刚好的白粥,配合着外婆自己腌的小菜,鹿予望食指大动,吃完又盛了一碗。
吃完外婆赶两人回二楼玩,丝毫不需要两人的帮忙。
上楼梯的途中,燕南嘉问:“和外婆都聊了什么?”
鹿予望诚实说:“聊到了你父母的事,只说到他们死于意外。”
燕南嘉没说话,鹿予望有些忐忑。
“他们在我五岁那年的除夕死于火灾。”燕南嘉解释,似乎觉得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鹿予望有些难受,她鼓起勇气问:“起火原因是什么?”
燕南嘉垂头盯着脚下的路,启唇说:“间接原因是电路老化,直接原因是烟花引燃。”
不怪鹿予望乱想,她的心一颤,差点以为……
“是隔壁家的小男孩半夜放的,因为他家大人白天不让他玩。”燕南嘉补充,其实也没那么难以启齿,是什么将她困住了这么多年呢。
可能是父亲抱出她后重返火场,可能是这场大火终究只活了她一个人。
可能,是这场大火燃烧了她整个童年。
如今看似随意的说出,何尝不是心中的枷锁松懈了些。
鹿予望此刻的感受只有心疼,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无法想象亲眼目睹双亲死亡的南嘉怎么度过那些最难熬的日子,何况她当时只有五岁。
燕南嘉的脚步一顿,她看到有沉重的东西滴了下来,似有千斤重,砸得她的心脏深陷。
她无奈一笑:“真是个哭包啊?”
短短二十多阶台阶,每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走上去,像每一刻都要用尽全力逼自己不要流泪的燕南嘉走到今天。
鹿予望不说话,哭包就哭包吧,她想为不管是年幼的她还是现在的她哭一哭,让她知道未来有个人很在乎她。
燕南嘉叹气,主动牵起她的手走完最后一阶,带她进房间拿纸巾给她擦眼泪。
“你给我擦眼泪诶,你对我好好。”鹿予望嗡声嗡气,有些缓过来了。
燕南嘉用了些力擦她过分长的睫毛上沾着的泪珠,“我怕再不擦,某人的眼泪就要流干了。”
鹿予望笑了出来,撒娇般说:“我发现你的嘴有时候挺毒的,老是呛我。”
燕南嘉不以为意:“嗯,你以后会发现的更多。”
哇,那她很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