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当她与方初雪在亭中紧张对峙之时,忽然有一把刀从天而降,两人对此毫不知情,电光火石之间,都会顺理成章地认为,是对方要对自己不利。
出于不能坐以待毙的自卫心理,她们定会下意识争抢这把刀。任一巧自然也躲在附近观望,倘若她们不动手伤人,任一巧也可以放声高呼,引来人将事情闹大。
到那时,她们二人持刀争执,方初雪还被栽赃成了偷盗火药的嫌犯,一心息事宁人的宇文涛必定会将她赶走,宇文雅山也会因为郑白晴对方初雪的恶意而厌弃了她。
倘若再严重些,她们中有人失手伤了对方,甚至出了人命,任一巧则更是一劳永逸。
若是郑白晴被杀,任一巧可以利用先前伪造的证据,揭发方初雪杀人灭口;若是方初雪被杀,任一巧便会如眼下这般掩护郑白晴逃脱——她虽活命,却不能再出现在人前。
陌以新同样简单讲述一遍,末了道:“也就是说,只需要加上这一把刀,她便能让事情发展脱离你的计划,让你的计划成为她的垫脚石。”
郑白晴早已脸色煞白,跌跌撞撞向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地望着任一巧:“你、你……”
任一巧却没有看郑白晴,只是死盯着陌以新,然而怎么也未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波澜,仿佛一切早已尘埃落定。
良久,她忽而大笑几声,抚掌道:“妙极,妙极!大人的第五个故事,真乃绝妙!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瞒过大人了。”
众人看着任一巧肆意的大笑,明白其中承认的意味,不禁都感到阵阵寒意。
林安更是从心底生出一股愤怒,眼前这个女子,所有人都怜惜她重情重义。可她却算计人心,玩弄诡计,将挚友推向杀人逃亡的深渊。
她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郑白晴撕心裂肺地哭喊。
阴差阳错成了杀人凶手,已令她此生无望,可此刻才知,这一切竟都是在好友的算计之中,她只觉一颗心仿佛从灰败的尘埃中撕扯出来,又反复于冰天雪地与烈火焚烧中煎熬。
“为什么?”任一巧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讥诮,她仿佛再也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愿,只想将一腔心事吐个明明白白,“你自诩是我至交,却连这个都不知晓?”
郑白晴的神色痛苦而绝望,霎时间头痛欲裂,双手猛地在自己头上砸了起来。
陌以新睥睨任一巧一眼,淡淡道:“你曾说,爱一个人,从看他的眼神便看得出来,爱得越深,便越藏不住。任一巧,你看宇文雅山时,便有过这样的眼神。”
郑白晴的动作猛然停下,整个人立时僵住,如遭雷击。
林安也不由惊诧,下意识看向陌以新,脑子里再次升起一个念头——你真的很懂啊!
面前的男子长身玉立,湛然若神,漫天星辰揉碎在眼眸中,光华尤胜月色。这样的他,想必早已见惯了爱慕的眼神,才会这么懂吧!
任一巧忽而流下两行泪,声音中竟是刻骨的悲伤:“你苦恋少班主十年,人人都怜惜你的付出。可我呢?我的十年就一文不值吗?”
郑白晴痴愣道:“你、你也喜欢公子?”
任一巧伸手抹过双眼,只剩下一脸决绝:“当你决定栽赃方初雪,我便知道,倘若利用得当,这便是我唯一的机会,将你们两人同时从少班主身边除去!”
任一巧看着郑白晴,嘴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白晴,你本就性格冲动,尤其是在方初雪面前,你嫉妒,你怨愤,你就像一捆柴火,一点就着。而方初雪一向以温柔示人,所以我原本以为,刀掉落后,会是你先冲动出手。
然而我没想到,方初雪居然深藏不露,险些将你杀掉。可是连老天都在帮我,我那把刀,居然恰好刺中了方初雪,而你又补上一刀,彻底取了她的性命。一切比我设想得还要顺利!”
任一巧又笑了几声,接着道:“白晴,你我相识多年,我也不忍心看你死啊!我不但帮你杀掉了你最讨厌的人,还帮你善后,帮你逃脱。更何况,倘若没有我那把刀,你已被方初雪杀害了!白晴,你该感谢我才是啊!”
“任一巧——”郑白晴双目血红,撕心裂肺地叫喊一声,向任一巧扑去,然而被风楼拦住,手脚并用在原地挣扎。
“白晴,一巧,初雪……”宇文雅山口中喃喃,终于经受不住一连串意外打击,跌坐在地上。
夜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人群中只剩下郑白晴痛哭的声音。
月光静静洒在掀开的棺盖之上,映出一丝有些诡异的白光。
……
三日的重阳假期就这样过去,因这曲折事件,反而比平日还要忙累一些。
对于这几人的悲剧,林安始终心情复杂。然而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林安唯一遗憾的是,来自针线楼的方初雪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死了,没有留下一点线索。
“这件事其实并没有结束。”饭桌上,风青无比深沉地道。
林安眉头一挑,奇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有第六个故事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