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看来我没记错。”她满意点头,完全没有对读档机会所剩无几的担忧,唯有对自己绝佳记忆的赞赏。但很快,这份赞赏消失的无影无踪,江郁锦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失误的机会了,接下来每一步,她必须三思而后行,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郁锦兄,”季康安带着医师匆匆赶来,见她好生躺在榻上,不由松了口气,转身对着医师道,“大夫,劳烦了。”
“殿下放心,老夫定会倾尽全力。”医师振袖上前,正要去解江郁锦衣衫,季康安突然出声叫停,“且慢,还是我来吧。”
江郁锦诧异看着季康安,又看了眼头发花白的大夫,无奈闭眼,安生躺尸,任由他们折腾。
季康安羞得双眼紧闭,但为了保住她的名声,还是狠心自己亲自上前为她除衣。但时间久了,布料和血迹黏在一起,他这样实在难以下手。江郁锦见他这般害臊,忍不住想逗逗他,但想到季康安这么做都是为了自己,又强行按捺下内心不厚道的想法。
他微微睁眼,心里默念清心诀,疯狂跟江郁锦道歉,满心愧疚,再看她半漏出的左肩,丝丝血迹,自原本淡粉色的胎记渗出,衣料上不可避免沾了血,一路奔波出了汗,季康安取出珍藏的匕首,小心划破她的衣袖,额上冒出细汗,江郁锦躺在床榻上,见他睫毛挂上了几滴汗水,下意识抬手用袖口为他拭去。
上好的料子轻柔触碰到他眼睫,两人本就挨得近,江郁锦清楚看到他睫毛轻颤,原本虚虚放在她左肩上的手猛地收回,手臂肌肉紧绷。盛夏本就炎热难耐,他们又靠得近,季康安稍一抬眸便可看见江郁锦通红的耳尖,他呼吸渐渐粗重,强忍着异样心思将整个左袖撕扯开,红着脸给医师让位置。
大夫等了许久,若非顾虑着他太子颜面,早就把他推到一边亲自上阵了,眼见终于弄好,赶忙上前。只是这一看便傻了眼,榻上躺着的这位公子左肩血迹已干,伤口也不算深,征战沙场的将士们多多少少都受过伤,这箭矢虽射入皮肉,可并无大碍。先前看太子神色慌张,他还以为是断了手脚的重伤。
“殿下,这位公子并无大碍,只需每日擦拭金疮药便可,”大夫将药拿出,交给季康安,临走前叮嘱他,“哦,对了殿下,我瞧您和这公子关系甚好,切记,莫要叫这伤口碰了水。”
季康安一一记下,转身坐回江郁锦榻边,两人相对无言,江郁锦受不了这份沉默,率先开口,“康安兄,我渴了。”
“渴了?”闻言,季康安立刻起身去倒水,他端着一杯温热的白水过来,小心扶江郁锦坐起身,恨不得亲自把水送到她嘴边,“来,还有什么事跟我说。”
“不用不用,”江郁锦连连摆手,接过茶杯,小口小口喝水,“康安兄你也不必一直在这里守着,方才大夫说的我也都听到了,没什么大碍,不必太过担心。”
“那怎么行?”季康安语气急切,见江郁锦吓得杯中水险些洒出,又恢复先前温声细语的模样,“你现在有伤在身,还是要好好修养才是。既然你跟着我上战场,我自然要护你周全。”
“更何况,”季康安见她要开口,立刻又给她递了个苹果,“诺,多吃水果。郁锦兄你看,现在两军对峙,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开战,我们援军未到,少个人那不就是少了一把剑吗?”
江郁锦沉默了,他说得好有道理,自己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地方。她越想越气,愤愤啃着苹果,末了又喊季康安干活,“康安兄,回来后连沐浴都没来得及,这一身全是血腥味,你也知道我受不住这些,不知你可否为我打桶水来,供我沐浴?”
“可是,方才大夫交代了,你这伤口不能碰水。”季康安平日里雷厉风行,可现在事关江郁锦,竟犹豫着要不要听大夫的话了。
“放心,只是擦拭下身子,不会有事的。”江郁锦满不在乎,这一身淡淡血味混杂着泥土气和金疮药的味道,若是就这样和衣而睡,那和杀了自己有何区别?
季康安不忍看她失望,刚想说要不我帮你,忽而想起江郁锦并非真正的男儿身,自己这般冒昧,怕是会惹她厌烦,还是顺着她的意来更为妥帖。虽说这伤口不可碰水,自己又不能亲自盯着,但想来郁锦兄应该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那好,我去给你打水来,”季康安最后还是妥协了,他细细叮嘱,“郁锦兄,你可千万要注意伤口,若是有需要便喊我,我在门口候着。”
“知道了,康安兄你快些去。”折腾这么久,江郁锦早有倦意,只是浑身难受,若不净身,今夜怕是难梦周公。
不多时季康安便打了满满一桶水过来,自己站在门口跟个侍卫样的。看着他背影,江郁锦只觉好笑,手指浸入水中,温热的水包裹着,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水流声时不时传来,季康安抱臂靠在门前,脑子里全是方才郁锦兄在榻上的模样,他再次默念清心诀,却不见丝毫效果,双眼微微闭上,她的易容样貌浮现在心中,好似自己现在就站在她面前一般。
季康安再次拿出匕首,狠心在自己掌心划下,鲜血顺着手掌留下,疼痛唤醒了险些沉溺于情爱的心,“季康安你在干什么,别忘了大梁内忧未除,外患仍在,现在的你,又有什么实力去讨得她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