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意识到跟墨白做这种口头上的交锋就是个错误,与输赢无关,他没想赢,也不敢赢墨白,但墨白胜负心太强,对他毫不留情,朝他心头扎刀子也没有任何顾忌,无论如何,张衍注定溃败。
这都不算什么,是张蓬在追求林乐乐,张衍先天就该低墨白一头,他真正为难的是,墨白问的这个问题,他问心有愧。
张衍单身到如今不假,说起来也简单,他爹和他大哥天生两个极端,他是哥哥养大的,跟亲爹的感情稀薄到只有当面糊弄不过去了才会咬着牙叫一声“爸爸”,就算不刻意去学,也会更向大哥靠拢,加上后来的小二十年里一直在为张蓬操心,个人问题自然就耽误下来,别说长期恋爱,露水情缘都没有过,生活就是两大重心,工作和孩子。
但要是说没对谁动过心,那也不可能,第一次有结婚的念头时是二十三岁,那时候他跟大哥回老宅吃饭,他爹在饭桌上问某位姐姐对墨白印象怎么样,他感觉这孩子能力和模样都不错,想让他当个女婿。
那位姐姐怎么说的已经忘了,但张衍当时不在意地想,为什么不是他呢?他跟墨白年纪才最搭,还是高中校友来着。
虽然墨白可能根本不认识他,但是有什么关系,见几面就熟悉了,墨白也未必认识他姐姐。
当然因为墨家的拒绝,这场婚事不了了之,后来的几年里,嫂子意外身亡,大哥自杀,张衍一个人抚养问题儿童,还要稳固事业,防止他的兄弟姐妹们对他和侄子动手,更没有精力想这些,但每次听说墨白的事还是会情不自禁给耳朵上分几道注意力,想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
然后就听见朋友说:“下个月不行,下个月墨白结婚,我得去给他当伴郎。”
“墨白?结婚?跟谁啊?没听说谁跟他谈过啊。”
不怪他们这么说,以墨白的名气,别说结婚这种大事,谁能跟他谈个恋爱都得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偏偏这人干净到令人咋舌,张衍单身还能说一句是为了孩子,墨白就很奇怪,他上面没有长辈压着,自己十几岁就是九海集团当家人,下面没有孩子要养,弟弟在国外,今年也二十多岁了,早就不用他操心,这么自由还过得像个和尚,要不是有信仰,那就只剩下身上有毛病了。
怎么突然间说结婚就要结婚了呢?是有人给他压力让他联姻吗?那也不对啊,谁那么大胆子敢威胁墨白,他对亲爹都下死手,对别人还能留什么活路吗?
还是那位伴郎解释:“我也说不清楚,我跟他你们也知道,就是生意上合作过几次,交情也谈不上多深,这个月初晚宴上遇见一起喝了杯酒,他主动请我的,说下个月他结婚,我能不能给他当伴郎。”
“那他老婆是谁,你不赶紧问问?”
“问了,不是老婆。”
“什么?”
“没猜错的话,他才是那个老婆。”
“艹。”
“我艹。”
“真的假的?”
“牛逼。”
感叹声跟油星子一样爆开在包厢里,张衍这才问:“那个男的是谁啊?”
伴郎道:“别说你不认识,谁也不认识,墨白公司实习生,比他小十岁。”
骂骂咧咧声更大了,没什么特殊意义,只是人在惊讶到极致时很难不说一句“卧槽”,张衍又问:“他们公司的实习生也接触不到他吧?怎么就搞一起去了。”
伴郎:“他自己说十年前就认识了,十年前他去孤儿院做个项目,墨白那小老公一眼看上墨白了,跟墨白说让等着他,十年后他去娶墨白,结果墨白真等了十年,还真结婚了。”
这次连骂骂咧咧声都没了,包厢里静得就剩下音乐,过了好久才有人说:“怪不得你们这些想追求他的人一个有戏的都没有,敢情人家是嫌你们脏,自己养了一个老公啊。”
“放屁,谁追求他。”
“谁反应最大谁追求。”
“去你大爷的,你没有是吗,去年天天往人家公司跑的人不是你啊。”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往事不堪回首,我承认,我追过,结果人家都没拿正眼看我。”
张衍更是沉默半天,满脑子就想着一件事,所以他就差了一句话是吗,应该高中的时候就去墨白班里找他,说我是张衍,你先别结婚,等着过几年你年龄到了,我来娶你?
很荒唐,但也许真管用,那可比墨白这小老公还早好几年呢,比任何人都早,别人岂不是都没了机会?
可惜“如果”两个字本身就蕴含着另外一层意思,晚了。
他跟墨白交集不多,墨白可能都记不住他,为了这样一个人心碎流泪是不可能的,但不知为什么当天晚上还是多喝了几杯。
几杯而已,微醺一起赶紧停下。侄子又住院了,他一会儿得去医院陪着,一身酒气像什么样子?他生活里有更重要的人和事,墨白这个小插曲,只够他放纵几杯酒的程度。
不能再多了,再多到了医院会被护士骂。
一个人没有消息的时候,往往是最幸福的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大概率就是这么来的,七年里断断续续听见墨白的名字,基本都是在生意场上,并无私人来往,这次则是先察觉不对,才想明白墨白身上或许发生了什么事。
九海集团高层动荡,消息瞒得虽好,但嗅觉灵敏的人总能很快捕捉到风声,张衍感觉有问题时,是听说墨南炙进九海了。
墨南炙就是墨白的弟弟,那位引起墨白和亲爹在法庭上吵架的小朋友,身处风暴中心,但不显山不露水,安静淡然,仿佛一朵雪山小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