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月澄并不是第一次提出国的事,早在闻箫远小学的时候,她就提过一次,不过不是当着他的面提的,而是对着他姥姥说的。
闻箫远本来不应该知道这回事,因为她选在了小学生睡觉的点造访,又匆匆离开,甚至没有与他见上一面。
但闻月澄和姥姥都没发现,闻箫远那天其实并没有去睡觉。
姥姥家是老式的两层小楼,一层到二层由一段木质楼梯连接。
二楼不开灯的话,楼梯顶端的第一第二个台阶会被阴影覆盖,从楼下往上看什么都看不清,闻箫远就坐在最高的那一阶楼梯上,听着闻月澄和姥姥对话。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啊。”一楼陆续传来关门的声音,倒水的声音,还有姥姥习惯性的鞋底拖地面的走路声。
“最近有点忙。”闻箫远听到闻月澄说,音量很小,像是怕吵醒他,给人一种很温柔的错觉。
“你什么时候不忙哟,”姥姥说,“再忙也得抽空来看看自己的儿子呀。”
闻月澄没回应姥姥的话,说:“我给箫远带了点礼物,您明天给他吧。”
“我给他?你今晚不留下来吗?”
“我明天一早还有事,一会儿就得走了。”
“有事有事,怎么天天有事啊,”姥姥的语气里透出了点不满,“那我去把箫远叫起来吧,刚睡下不久呢。”
“别,”闻月澄拦住了姥姥,“让他睡吧,小孩子睡觉长身体。”
“少睡这么一天有什么要紧的,他天天盼着你来呢。”
“……妈,真的不用了。”
一楼陷入了沉默,闻箫远差点以为闻月澄已经走了,可是并没有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
半晌,终于传来姥姥的叹息:“你买这么多东西有什么用呢?”
“都是箫远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能用得到的东西,也省得您给他买了。”
“他这个年纪最需要的是妈妈。”
闻月澄微顿:“每个家庭都是不一样的,我没时间陪他,只能物质上多给他一点儿。”
闻箫远撑着下巴,安静地思考了一下他现在想要什么东西,发现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让闻月澄把那些东西带回去。
“囡囡,”姥姥说,“箫远本来一直是很省心的孩子,成绩好又懂事,你知道他为什么最近老在学校闹事,逼得老师都要请家长了么?”
“……”
“表现得好你不理他,表现得不好你也不理他,你可叫他怎么办呀?”
“……妈,其实我今天来还想跟您说件事,”闻月澄说,“您年纪大了,我现在也能供得起了,我想送箫远出国。”
“你说什么?!”姥姥的声音因为难以置信而不自觉地拔高,“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解决方式?不听话就送走?你……你的心怎么变得这么硬了啊?”
“您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闻月澄连忙说,“我是觉得出国是很好的历练,箫远是聪明孩子,出去多看看,眼界宽了,很多事情就能理解了。”
“他还那么小,你让他理解什么呀?”
“……”
姥姥又叹了口气:“出不出国的以后再说,我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就让箫远待在我身边吧。”
闻月澄沉默片刻,低声说了句“好”。
闻箫远听到这里,想起身回去了,可是木头楼梯太老了,稍微动一下就会发出声响,引起楼下人的注意,他便只好一动不动地继续坐着。
一楼的话题似乎到了尽头,没过多久,就听姥姥略显疲惫的声音说:“不早了,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
闻月澄没出声,大概是点头同意了。
两人一同站起来,脚步声响起,姥姥将闻月澄送到了门口。
说话声离得远了,变得很轻,隐隐约约的,姥姥最后问了闻月澄一个问题:“囡囡,你是不是……因为萧暮生……”
闻月澄回答:“不是的。”
可究竟因为什么,她没有说。
闻箫远趁着关门的动静,起身回了房间。
邱弈侧躺着,听着闻箫远用讲睡前故事般的口吻讲着小时候的事。
他仰面枕在手臂上,偶尔眨一下眼睛,带动起密而长的睫毛,鼻梁挺直,走势十分自然,唇形优越,因为说话而小幅度地开合,下颌线条干净凌厉,像最好的画手一笔画就的,再往下是喉结,轻轻滑动,发出低沉的声响。
邱弈有些心痒,想伸手用指尖勾勒他侧脸的轮廓。
可是这样做好像有点变态。
他静悄悄地看着,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