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是想起什么叮嘱似的忽然住了嘴。两行眼泪顺着女人消瘦的脸颊顺流而下,她掩面而泣,过了一会儿她才有力气哽咽道:“他接下来会努力去做演员去拍戏的,你就别再管了!他不想见你们!”
贺炤再一次被拒之门外。
他最终放下手来,不再挣扎着想要见宣舟一面。
贺炤向后退了一步,从书包里撕了一张纸写了一串数字递给女人。
“阿姨,这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些演员和剧组工作人员的电话。如果宣舟需要的话,或许这可以是一个开始。”
他递给女人后,就背上书包转身要走。
身后的女人突然开口道:“小舟.......”
贺炤扭头,女人最后紧紧握着纸条说了一句“小舟没事,他没有怨你”,最后“咚”地一声关上了门。
贺炤背着书包,一个人下楼。
走出宣舟家,天黑得彻底。楼下的小商小贩们又开始摆夜市了,三三两两的人群,好似前不久的他们。
贺炤想起去年同样是跨年之后,宣舟看向他跑过来时眼里闪烁的喜欢与腼腆。
都过去那么久了。
贺炤知道,从此以后,他或许又失去了一个可以同行的人。
宣舟离开了,就像余伯希离开一样,突然,不允许人有告别的机会。
然而,即使一个人那么果决地离开,和一个人的分别都并非是一件快刀斩乱麻的事。
在学校里听到你的名字要避免想起和你有关的故事。在想和你分享故事时却又要想起你已经离开的事实。
原来和一个人的告别,是被迫抑制分享欲的没一个瞬间。
贺炤被迫在这个冬天,再一次理解,离开的含义。
步入高二下半学期,贺炤又开始奔波在学校和片场之间。而甘柠步入高三下学期后也越来越难有时间再和贺炤聚会,话剧也就这么被搁置了。
甘柠高考前一天,贺炤特地从片场赶回来给甘柠加油。
甘柠成绩一向稳定,只要高考稳定发挥,去她梦寐以求的学校根本不成问题。
贺炤于是加油道:“放平心态,一定没问题的!”
甘柠握了握拳,却没有回贺炤这句话,转而道:“谢谢你贺炤,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也不会走到今天。”
她低下头下意识说道:“ 如果宣舟还在就好了......不知道他现在好吗?”
他们想起去年的六月,他们挤在面馆里,三个人高谈理想,而今却各自纷飞。
贺炤抬头看向六月份的天空,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如果的目标是一致的话,迟早有一天,我们还是会重逢的吧。”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最先引领着他们走到这条道路上的甘柠,在六月高考成绩出来后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甘柠没有如她之前所说去学编剧,最后去到了其他省市的一所综合性大学读金融。
知道这个结果时贺炤十分震惊,甘柠垂下头:“现在的生意不景气,面馆可能支撑不了多久了,现在我高中毕业了,我爸妈考虑着要回老家了。”
贺炤这才意识过来,甘柠要去的大学的确是在她老家。
“那你不回来了吗?”贺炤问。
甘柠抿了抿唇,嗓音干哑:“贺炤,你知道我不能不顾及现实的。”
“现实?”贺炤苦笑道:“不是你说的,即使失败也要去尝试的吗?”
“可是代价如果是我父母我不行!”甘柠声嘶力竭道:“我可以做梦,但我更要生活下去。”
甘柠抬头,看着贺炤,露出第一次见面时那种青涩的却真诚的微笑:“贺炤,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你一样拥有做梦的权利。我爸妈,我们一家人,他们未来都要靠我挣钱。不像你,你爸爸虽然冷漠了些,但总归是支持你的。贺炤,我会永远祝福你,有梦想成真的那一天。”
至此,贺炤才知道,原来一腔孤勇的“虽千万人吾往矣”,也只是出现在作品里。
他所怨念的贺建成,竟然成了唯一支持他,陪他实现梦想的人了。
九月,甘柠离开了渭城,贺炤再一次路过那家面馆,发现苍蝇小馆已经不知何时经过装修变成了一家花店。
贺炤没有驻足,继续往前走。他不知道他接下来还能做什么,一张写着电话的卡片,一封漂洋过海寄出去的邮件,成了他唯一的回应。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同行者和战友,然而竟然也就这样悄悄地失去了。
贺炤终于孑然一身地迈入了高三。
他只有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