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也不值得。”
我们每年的年夜饭都是去爷爷奶奶家里吃,一家五口团聚一起,其乐融融。年三十的下午,爸爸妈妈早早就带着我出发,我们刚走上二楼,就看见奶奶穿着围裙拿着锅铲,已经候在了门口。
把带来的礼品放在玄关处,爸爸妈妈就跟着奶奶一起去厨房忙活了,知道让我进厨房也是添乱,爷爷则带我看他的新作品。
爷爷退休前是电厂的职工,业余爱好就是书法,得空就出去参加比赛,拿到的奖杯不胜其数,多到我小时候无意摔坏一个奖杯,爷爷都不甚在意。
从我认字能背古诗开始,爷爷就总喜欢带着我来认字,他指着家里挂着的每一副作品,一个字一个字带着我认。我家里有一副爷爷写的《沁园春雪》,爷爷不厌其烦地带我念了一遍又一遍,导致我四岁的时候就对这首词倒背如流。
刚刚一进门,我就眼尖地发现,客厅的墙上明显挂了几幅新的书法作品。无奈这么多年过去,我对草书还是不能深谙其道,面对爷爷的提问仍旧只能嘿嘿笑一声,说我不会。
我认认真真跟着爷爷读完一遍,又自己读了一遍,终于结束了认字环节。爷爷对我的学习成果很满意,坐回沙发上,转而开始和我聊天:“晴晴,你看这屋子里只挂几幅字是不是太空荡了?我跟你奶奶说,要是能置办几件那种瓷制的大花瓶大瓷盘啥的放在厅里,和我这些字一衬,整个屋子就更有文墨气了。唉……但是我们天天出门遛弯,这附近也见不到什么瓷器店啊。”
要说瓷器店,我还刚好就知道一个。
但是我只跟着顾晟枫去过那一次,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我任由着顾晟枫带我穿梭在大街小巷,不记得我们走了多久,也不记得具体是在什么巷子,只记得那家温暖的小店名为“刻”了。
回家后我对着地图软件翻了好久,怎么也找不到那家店的位置,我都要怀疑我生日那天的事情会不会只是一场梦了。
我想帮爷爷完成心愿,也想照顾下瓷器店爷爷的生意,但也不好盲目带着爷爷奶奶两个七旬老人,走街串巷地去找一家小店。
这件事一直在缠绕在我心头,如果我不去亲自找到这家店,怕是之后一段时间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于是我趁爸爸妈妈年后第一天开工,借口说要去找林夏玩,一大早便出了门,踏上了找瓷器店的路途。
这几天我来回翻了很多遍地图软件,最终锁定了我从没去过的沧青街——看起来是老城区,而且和我记忆中的路线大致重合。我的想法是先到那边,根据实际的街景再四处逛逛,能碰到那条街的住民就更好了。
我在手机上叫了网约车,车程近半个小时,我才到达了目的地。司机师傅一路沉默,我打开车门,一只脚刚踏到地上,听见他夹杂在接单提醒中的小声嘀咕:“小姑娘家家,自己一个人来什么城中村。”
城中村?一个新名词忽然进入我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开口多问司机师傅两句,我刚甩上车门,他一加油门就离开了。
我茫然地站在沧青街的路口,这和我印象中瓷器店的那条街道完全不一样。眼前能向前走的只有一条巷子,箱子周围都是挖开的地面,只挡着几块“禁止通行”的牌子,巷口还都是乱糟糟堆着的垃圾,也就是冬天,还不至于散发出腐烂的臭味。
我试探性地往巷子里走,里面的楼房不算太高,却透不进冬日的阳光。老式的筒子楼破破旧旧,感觉随时会掉下一块墙皮来,每家的入户门都紧紧挨在一起,看上去逼仄狭小。
脚下是崎岖不平砖路,坑坑洼洼的,稍不留神就会踩进坑里踉跄一下。楼下挂着牌的门店都没有开门,巷子里也没有人,冷冷清清的,一丝年味儿也没有。
原来这就是城中村。
巷子里还有很多楼与楼之间的小巷,我探头往里看,更是黑漆漆一片,感觉会吃人一样。我突然后悔走了进来,转头就要原路返回。
我还没往回走几步,前面黑漆漆的巷口处却走出来两个小混混样子的男人。他们两个看起来没比我高几厘米,发尾还是漂太过的黄色,头顶是新长出的黑发,明明是寒冷的六九天,他们穿的还是单薄的灰色毛衣。
两个人迎面朝我走来,吊儿郎当地开口,公鸭一般的声音和语气,听得直犯恶心:“你这女的看着不像这儿的人啊,穿得到像个公主,挺有钱的吧,给点儿好处再走?”
我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一瞬间各种社会新闻涌入我的脑海。他们两个朝我步步紧逼,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带什么刀具,也不敢把后背留给他们。他们朝我走一步,我就往后倒退两步,不知所措。
不知道我背后的路上有什么在等着我,让我能获得安全感的做法就是贴墙走。我的左手不停摸索着墙面,苍天有眼,我摸到了一根墙边的木棍,也不管趁不趁手,直接握紧在手里,把它充当我的武器。
见我摸到了木棍,其中一个男人加快走两步,直接拽住我的胳膊,要把我往一旁黑暗的小巷里拖。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挥胳膊挣脱了出来,把手里的木棍用力打在他的腿上,听到他发出一声惨叫。
无奈我二对一,剩下的男人见状直接冲上来,一手抓着我胳膊,一手要抢我手中的木棍。我的求生意识让我把木棍紧紧抓牢,根本抑制不住害怕的情绪,眼睛一闭就叫了出来:“救命啊!”
见我叫喊,他抢木棍的手松开,要来捂我的嘴,我往后躲避着。我听见我的身后有跑步声,心下一寒——绝对是他们的同伙,我要完蛋了,怎么办!
我感受到抓着我的那个男人松开了手,还以为我又有救了,结果因为惯性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结结实实撞在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