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抬手,将整壶酒倾入喉,多说无益。
走到今日这步亦是他自寻苦果,若不是当初他动了歪心,将她迎回府中,假扮作他妹妹,又岂会走入这般境地。
哪怕寻回谢怀瑾,各归各位,以母亲的性子,又岂会容她。
她本就不属于长安,又怎会受制于王府的拘束。
是他,从一开始便走了死局。
烈酒灼心,却浇不灭他心中的块垒,反而若火上浇油,烧得他五脏俱焚。
高峻拍拍他的肩:“九如,你和我弟都是读书读傻了,同姑娘相处自有其中学问,你们这种一根筋肯定不行,女孩子都要哄的,她喜欢什么你便投其所好啊,烈女怕缠郎,这点道理你总该懂。
你看看长安城中家世尚好的姑娘,谁人不是被早早定下,当然,我没说怀瑾不好的意思,毕竟你刚寻她回府,你年岁也不小了,若再不下手可就晚了,早日登门提亲吧。你早早结亲,我弟弟的婚事才有指望。”
他的话虚虚入耳,谢珩闻言起身,提剑往回走,将他最后一句话掷于身后。
“哎,你去哪?大晚上你别吓着人家姑娘。”
高峻安排了两个龟公送他回府。
天穹深深,远处几声犬吠刺破夜的寂静,显得长街空荡。
在门口的守卫见谢珩归来,忙上前去扶:“少爷,您这是?”
他身上酒气熏熏,挣开龟公的束缚,掏出几两碎银:“今夜之事若是声张,你们,,,”
“是是,”龟公接过银子,干他们这一行只当瞎子聋子便是。
谢珩挥挥手独自回了“秉正堂”,侍卫多留了心,提前叫醒厨房煮醒酒汤。
他进屋换下身上的衣袍,去院中搬了几桶冷水,完全浸于水中,他并未醉得不省人事,此刻反而更清醒了几分。
高峻虽然行事出挑,但他所言不假,高义信对沈昭有意,上门提亲只是早晚的事,他不能等了,他得自己谋个出路,若她愿意,他会堂堂正正亲自迎娶她进门,若她不愿...
他猛吸一口气,沉入水中。
谢珩沐洗后,换了身干净衣服,又特意燃香将身上的酒气散去七八分,坐于书房,提笔思索良久,写下一封信,他将信折好封存,递给在外候着的杨方:“交给小姐。”
指尖刚触及他的手时,谢珩又利落地用两指夹回:“算了,我自己给她。”
杨方眯着眸子,一脸困惑,记起刚刚在厨房见过春宁:“小姐可能醒了,我刚遇见春宁,说是她饿了,去厨房替小姐寻些吃的。”
沈昭半夜被饿醒,昏昏沉沉睡着了,天不亮竟又醒了,便让春宁去厨房寻点吃的,先垫垫肚子。
她半睁着眸子躺于床上,头脑却越来越清醒,心中盘算着过几日得去拜访高义信,否则那几根千里迢迢送来的茶树枝,只怕要枯了。
她轻手轻脚翻身下床,因着院中只有少数家丁起身,不欲惹人清梦。
门外脚步声渐近,她将门推开一线,柔声道:“春宁,快进来。”
沉香混着酒气涌入屋内,一个高大的身影覆在她身前。
她下意识地惊呼出声,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住,将她口中的声音掩下。
“是我。”谢珩另一手掌心聚力,拿捏着力度将门轻轻带上。
沈昭冲他眨眨眼,他缓缓将手挪开。
她松了口气,但旋即又绷紧脑海中的弦,屋内门扉窗户尽掩,他一身酒气同她共处一室,眼前的人是谢珩?
“你喝醉了?”沈昭轻声试探问他。
“是喝了些酒,但没醉。”他条理清晰地回答。
他凝眸望着她,深若幽潭,还浮着一丝醉意,仍执拗地望着她,一寸寸扫过她的眉眼,桌上的烛火在他眼眸中轻晃,将他眸中暗涌的情愫映得忽明忽暗。
酒气氤氲,她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却仍能感觉他凝在自己侧脸的视线。
她的喉间不自觉发紧,连呼吸都变得轻缓,生怕稍有不慎,惊破这危险的静谧,坠入深不可见的未来。
谢珩耳尖微动,哪怕酒意犹在,仍听到了转过廊角的脚步声。他箭步上前,拉着沈昭躲于帘幕旁,将窗柩上两人依偎的身影抹去。
沈昭不禁咬唇,轻推开他:“可能是春宁回来了,她去厨舍帮我寻吃的。”
“瑾儿。”李立雯的声音恰时在屋外响起。
两人不觉睁大双眼对望,沈昭身上的困意陡然间全消了,薄唇被她咬得毫无血色。
她突然慌了,像偷腥的猫儿要被主人发现,她抬眼看到谢珩身后的窗,慌乱催他离开。
他却反手推开身旁的檀木衣柜,闪身拉着她一并躲入黑暗,锦缎袖摆簌簌散落,搭上他的宽袖。
柜外光影明灭,门被轻轻打开又阖上,比关门声更响的是她慌乱的心跳。
衣柜狭小,他只得半弓着身子,以下颌轻抵着她的颅顶,她方才从床上起身,青丝未挽,如瀑般垂落在前,经他慌乱中一带,丝丝缕缕贴在他衣襟前。
他垂眸,黑暗中却只见她如瀑的青丝扫过他的喉结,痒意顺着血脉密密麻麻爬至心尖。
她抬头望向谢珩,鼻尖相对,仅在半指间,衣柜的一线缝隙露出的烛光落在他鼻尖,却将眼尾的薄红衬得更甚。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沈昭侧耳听着:“她是不是走了?”
“嗯。”他从喉间挤出一个字。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伸手去推柜门,却被他的手先一步拦住:“等等,”那夜在山洞中她唇瓣开合,所说的一言一句都刻在他脑中,不敢忘。
[尊重女子意愿,若是不愿不可勉强。]
“可以么?”他嗓音低哑,甚至带一丝颤。
“嗯?”沈昭抬眸。
他忽地俯身低头,以吻封住她喉间溢出半声呢喃,唇舌间的纠缠隐忍又炽热,像蓄积已久的火,终于在这一刻烧穿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