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酒醒山又酿出绝世美酒。
作为重要学术指导,楚寒烟当仁不让要去检阅,结果没等他出门,地三鲜五花大绑地押送了一个人来。
——药仙安吉。
此人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惯来是个野调无腔的癫货,唯一的弱点就是嗜酒如命。
先前谢游雪遭人暗算,天机子生怕他随随便便死掉,遂放出假消息吸引安吉,果然一吸一个准。
照理说,药仙大人活了千八百年,和弱智是有一定区别的,否则他也不必行医,每天被骗奔波,可以直接累死在路上。
但是天机子的确曾经酿出过天下绝伦的美酒,所以安吉信了。
酒没有,陷阱有一个。
安吉谁也打不过,破口大骂着被人押上了紫微洲。
他生着秀雅的一张脸和刁钻的一张嘴,动了动脖子,一串死沉的锁链当啷啷作响:“你们跟天机子真是一脉相承的不要脸。”
茄子:“药仙大人此言差矣!”
土豆:“天机子长老可比我们不要脸多啦!”
青椒:“我们酒醒山是这样哒!”
还哒,哒个屁。
安吉爱酒,也爱美人。
主要是爱睡美人,睡在此处作动词。
谢游雪是个美人。
安吉就很想睡谢游雪。
如今美人看起来一副随时要驾鹤西去的鬼样子,但是病容里又极美,颇有点生死看淡的风致。
谢游雪在禹州遭了魔族的冷箭,指尖那道血线暂时被压制在手腕处,安吉诊了他的脉,皱眉不语,半晌一招手。
苹果脸的小徒弟一直候在旁边,五尺长短的小人背着三尺高矮的药箱,翻箱倒柜掏出一包银针奉上。
安吉开始扒拉自己那一排银针:“你死前能睡我一回吗?”
谢游雪垂着眼睫,彬彬有礼不置可否地一笑,其实就是个温文尔雅的“滚蛋”。
安吉深感气馁,手起针落,含恨要把这个美丽的歹人、歹毒的美人扎成刺猬。
他写了张方子,苹果脸转身出去煎药。
“那毒里有一味最狠的「销骨花」,换了别人早就走火入魔、暴死当场,好在你这个人没什么魔心。此毒无解,用药压着,能压一时是一时,”安吉斜着眼风撩了谢游雪一眼,“以后哪天你生了心魔,直接去死就好。”
这话讲得态度端正,实事求是,然而地三鲜大呼小叫起来:“歹毒!”“恶毒!”“狠毒!”
谢游雪风平浪静地一点头:“你说的很是。有此毒在身,日后连自裁都省了。”
地三鲜:“……”
安吉气笑了。
事已至此,这个人还要比谁说话更难听吗?
不多时,楚寒烟求见。
安吉眼前一晃,谢游雪那只被扎成刺猬的手动了。
他原本披散的长发瞬间被一支素银簪子挽起,从阴郁森凉的水鬼变成了流风回雪的艳鬼。
——平心论之,鬼气倒不必消。很衬他。
玉楼秉镜侍立在侧,谢游雪瞥了一眼镜子,问:“和方才比,哪个好看?”
安吉大怒:“你手不要乱动啊!血!血飙出来了!!!”
玉楼面无表情:“仙尊怎样都好看。”
谢游雪仔仔细细看了片刻,又抽掉了银簪,于是又是一阵飙血。
安吉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再一转头,瞥见楚寒烟进来,眼珠又着急忙慌从头顶翻了回来。
安吉霍然起身,膝上银针呼啦啦散落一地,苹果脸一看就知道他要犯病,也顾不上捡针了,扑上去抱住他的腰:“师父!咱们这是在别人家!你冷静点——哎哟!”
安吉杵了他一胳膊肘。
奈何此徒身量虽短,重心低而坚如磐石,一肘不可卸去。
安吉拖着苹果脸艰难地前行一步,笑得温情美丽:“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楚容?果真生得好看,早听谢游雪对你情根深种,我便好奇,是何等的美人儿——”
情、根、深、种。
毫不知情的当事人沉默片刻:“你从哪儿听来的?”
苹果脸蹦着高企图去捂他的嘴,未果。
安吉:“书上都这么写的,尤其最近那册《紫微洲艳情实录》,你要是还没看过,我可以将私藏的典藏版借你几天。”
这时谢游雪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的话,你不必多听。过来。”
他抬着下巴一点案头的银簪。
楚寒烟见他手腕被扎成刺猬,显然是一动都不能动的模样,很自然地上前为他束发。
玉一样的手,拢着绸缎似的发,真是连张纸都插不进去缠绵,安吉目光意味不明地在二人之间逡巡片刻,琢磨出点别的意思,冷笑一声。
师徒。
师徒个屁。
谢游雪就是道心不坚心术不正,当徒弟爱上师尊、当师父勾引弟子,一个浪货,呸!
这番话安吉半个字也没说。
他其实颇有一番赤子死节的大义凛然,本来是准备开口的,但是苹果脸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情急之下一药杵子把他砸晕了。
谢游雪:“……”